若是明年军饷审批,能够再松些就再好不过了。”
“大将军的意思,孤都明白。只是朝廷用度并非只有军饷开支这一项,就比如说,今年开春湖广一带暴雨频繁,稻田被洪水淹没,百姓才播种下去的秧苗都被泡坏,今年收成近绝,国库就得立即拨发赈灾款项,安抚当地的灾民。还有一到汛期,黄河下游频频决堤,所以每年朝廷都得拨发修筑加固河堤的款项,诸如此类,还有许多种,孤未能一一与大将军言明,操持一国是非易事,也请大将军能够理解朝廷。”
“太子所言,字字皆是为了生民百姓,臣敬太子一杯。”薛远主动举杯示意。
虽然说没有要到好处,但这个太子如此耐心地与他细细解释,态度已然算是前所未有,来日若这个太子能够上位,也算是百姓之福。
此后几日,薛远便亲自领着太子巡视军营,详述军务,十分耐心,太子了解到了边军真实的种种作为,亲眼见识了他们的不易。
再加上林玄珏跟军营里好些人都是老相识,伤好些之后,就与他们一同训练,一起吃饭,时不时就讲起自己与太子当年在大将军的手底下习武,又是如何如何艰难,连带着太子都成了将士们很熟悉的形象。
两方相处之时,彼此越发赤诚。
就在这样极其融洽的氛围下,某日深夜,乌云蔽日之际,敌军大肆侵袭,有经验的将士们从睡梦之中火速爬起来,穿戴整齐直奔沙场,浴血奋战。
从京都来的其他人,反应便慢上了许多,甚至有些人一看见外头的战况,就吓得腿软,想要往后逃跑。
太子见状怒喝:“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孤回京之后绝对不会饶他,若是杀敌有功,孤也绝对不会亏待了他,随孤一起,杀!”
原本在太子身边护卫的林玄珏,看见倒下的一人,竟然是白日里与他说笑的小兵,彻底失了理智,踹开一人,扔开剑鞘,握着长剑就冲入了战场。
战场是血腥的,野蛮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有人都在不停地挥动手中的兵刃,犹如一台无情又机械的机器,只为收割敌人的性命。
一直持续到破晓时分,敌军的攻势才减弱,逐渐退去。
人人都是一身的血与汗,狼狈不堪,即便是太子和林玄珏这两个从小在宫里锦衣玉食的,也没有任何特殊待遇。
太子自然有护卫照顾,林轩亲自拉了瘫倒在地的林玄珏一把。
“还能站起来吗?”
林玄珏的手在颤抖,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哪怕上次遇刺,他都不曾把剑对准刺客要害,可这一晚上,他不但杀了人,还杀了许多,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只是看着才熟悉的将士在他面前倒下那一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从心底升起,他杀红了眼,现在理智才渐渐回笼,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你先坐在这儿喝口水,歇会儿。”林轩也是经历过这一遭的人,知道这种时候最好是让他自己静静,平复一下内心的情绪。
随后又自己亲自打扫战场,与其他将士合力搬走死者的尸身,一起送去火化。
林玄珏听薛远讲过,这样做是为了下一次战斗的时候,没有阻碍,便于行动,尸体若是不管,很快就会腐坏,还可能生出疫病,也是为了给活着的人,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他坐了没多久,便坐不住了,起身也去帮忙。
吃饭的时候,薛远提醒太子:“殿下还是尽快离去,赶紧返回京都为好,这次他们的进攻不像是突然发起,倒像是早已计划好的,一波又一波,却不抢掠百姓和粮食,只盯着大营这边打,恐怕、是在针对太子你啊。”
“不行,大敌当前,孤怎能弃阵逃之,既然是针对孤的,那孤就站在这儿等着他们就是。”
“可战场非儿戏,殿下从未带过兵,恐怕不是敌军的对手。”薛远最怕的就是,太子是一时意气,想要表现自己的才能。
太子也不傻,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孤确实不通兵法,也不敢纸上谈兵,延误军机。一切都由大将军说了算,大将军只把孤当作一个寻常小卒即可。”
薛远这才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又落在不远处的林家兄弟二人身上。
此时林轩正好也在劝说林玄珏离去。
“我不走!我呆在这里,能多杀一个敌人,就能为你们减轻一分负担。不管哥你今天说什么,你就是骂我,打我,我也不走。”
薛远笑着自言自语道:“就知道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