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镇北门内外,大批的民夫戍卒正喊着号子,环城挥汗如雨,加紧修筑城池,一筐筐泥土、一担担方砖、一棵棵被截断的巨木,堆淤在四处,看起来杂乱异常。
韩林在守城门卒那里勘核了印信文书,一马当先的出了城。
今日,几个人皆尽具装,各个看起来都十分光鲜。
不过,这光鲜的背后,都是使了银子的。
营中下发的袍甲兵刃实在不堪用,韩林咬了咬牙,花了不小的银钱,将下发的布面甲换了里子、面子。
又自购了些兵刃,挨个发下,如果不是胯下的驮马实在扎眼,旁人都会以为这几个人是哪个将校的内丁。
今日介,韩林率队出城游弋,这是他们作为游哨的本职。
出得城来,韩林的心胸顿时开阔不少,锦州城内如今的人实在太多,太挤了。
然而随着身后的号子声、敲石声渐行渐远,野冢荒茔接连天际,枯草随风摆动,隐隐还能见到白骨。
一片萧条。
锦州境内山横水纵,随着明军收缩在中屯、右屯两地,他处的人烟也渐渐稀少。
而正因如此,明廷的边军游骑哨、女真的探马细作、啸聚山林的山贼、纵马烧杀的麻匪、边关各地的流民逃卒,甚至还有从后屯进来的蒙古人皆在这一方小天地内游逛。
可谓是危机四伏。
如今城外虽然还留有一些墩堡,但里面的墩堠军,自守尚且显得捉襟见肘,更勿论出击了,甚至由于他们常年不得轮换,为了防止报复连烽烟警信都不敢传。
韩林听说,前些日子,大茂堡靠近开州屯的一处墩台就被山贼给洗劫了,里面的墩堠军只有一个装死,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韩林几个人的职责其实与城内皂班、快班、壮班这样的三班衙役大差不差,除了缉盗、追捕,还管着巡卫、探敌的事情。
苦是苦了些,但胜在自由,如果在野外能斩了些东奴西虏的首级回去,还有额外的赏格外快可拿,可谓是一件有油水的苦差事。
牵着马,摇摇晃晃地过了小凌河上简陋的铁链桥,韩林带着队,又溯流而上,知道月牙山方止。
再往西去,便是有着关外第一佛山之称的北普陀山,而现如今,原本应该寺庙宝刹、梵音绕梁的佛山,此时尽被流民山匪占了去。
看了看灰黑色的山岩,以及满布枯木寒枝的北普陀,韩林眯了眯眼睛,知道自己不能再进了。
于是,他又带着队转向西北的小蛤蜊河,准备去那里转一圈,然后再返回锦州。
今日当得差算是结束了。
韩林对着身旁的高勇笑道:“不知道能不能碰见咱们的金大财主。”
在马上坐得久了,浑身不自在,高勇晃了晃脖子,随后压了压笠盔的帽檐说道:“反正那是他寻常游击的地盘,遇见了又有甚么稀奇。”
杨善插话道:“可是别遇见,咱还欠他的银子呐,遇见了冲咱们讨要可怎办。”
张孝儿问道:“杨善,你怎地那般喜欢银子?”
杨善挑了挑眉毛,高声道:“不喜欢银子,难道喜欢那连揩腚都剌得慌的宝钞?”
张孝儿嗫喏道:“俺说的不是这个……”
“那也是屁话!”杨善接着说道:“谁他娘的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
几个人一边谈笑着,一边慢马前行,转过了二道弯子,忽然就看见走在最前面的韩林举起了手。
众人纷纷停下,驻马观看。
之间前面里许远的距离,一行是几个人影,正低着头,顶着风往前走。
韩林皱了皱眉头,摊手摘下了挂在马上的开元弓,回头向几个人点头示意,所有人都纷纷取了兵刃,催马向着那队人影赶去。
韩林几个人的动静实在太大,这队人看到,吓得转身就跑,可即便韩林等人骑得是跑不快的驮马,但奈何终究四条腿的跑不过两条腿的。
“站住!”
韩林高声大喝,随后又举起开元弓放了一箭,这箭越过这些人的头顶,插进了地里。
被这么一下,那群人影终于停了下来,围成了一圈,不断地向韩林等人来的方向张望。
离得近了,韩林松了口气。
这一行十来个人,其中有七八个妇孺,剩下的也都是老弱,不见青壮。
韩林挥了挥手,身后的高勇和杨善先后离了队,从左右将这些人包围了起来。
韩林放下弓,坐在马上对着人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