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他说,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不得已魏渊只好说:
“祖将军,你要说什么我魏渊听着就是了。”
祖大寿的口吃已经有些不清,神情显得很是激动,他拉着魏渊的手说道:
“十三年了侯爷,整整十三年啊!自从袁督师命丧京师之后,我祖大寿已经整整十三年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了!”
魏渊一听祖大寿提起了袁崇焕,心中骤然一紧,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说:
“祖将军你喝醉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可祖大寿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魏渊明显感觉到祖大寿握自己手的力道更足了。
“不,侯爷,我祖大寿从没有像今日这么清醒过。”
祖大寿继续说道:
“我们这些人都是辽东军户出身,自永乐年间便开始世代居住于此。辽东在朝廷那里可能只是一个概念,可对于我们这些辽东人来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祖大寿越说越激动,魏渊甚至发觉这位锦州总兵的眼中竟然微微有些泛红。
“自打努尔哈赤起兵以来,辽东的土地被满洲敌人一点一点的蚕食,这些敌人从赫图阿拉打到辽阳,从沈阳打到锦州,我们辽人老祖宗留下的土地眼看都要给他们夺去了,我祖大寿心里难受啊!”
祖大寿话说到这,魏渊敏锐的发现,搀扶着祖大寿的那些亲兵脸上,也一个个都露出了悲凉而又无奈的表情。魏渊这才反应过来,祖大寿的关宁军几乎是清一色的辽人组成,自然也都会对祖先土地的沦丧而感到悲伤。
突然祖大寿猛的用手背擦了擦双眼,说:
“是你魏侯爷替我们辽人打赢了这一仗,不仅保住了我祖大寿的性命,更保住了锦州,保住了我们辽人在关外仅剩的这么一片家园,我祖大寿打心眼里感激你魏侯爷,侯爷!请受我祖大寿一拜!”
说着祖大寿倒地就拜,而原本几个搀扶着祖大寿的亲兵也纷纷倒地跪拜魏渊,他们这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举动,诚心感激魏渊救了辽人最后的一点土地。
在酒精的作用下,魏渊也不由得鼻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对于明末辽东的这段历史他清楚的很,祖大寿可以说是一位悲剧色彩很浓的人物,他的一生都写满了无奈两个字。
当年袁崇焕镇守辽东之时,祖大寿便是他麾下的得力干将。在北京保卫战中追随袁崇焕立下了汗马功劳。可后来袁崇焕在殿前被捕下狱,祖大寿盛怒之下举兵反叛,后来袁崇焕在狱中的一封信又把他招了回来。为了营救入狱的袁崇焕,祖大寿拼尽了全力,他甚至请求削职为民,以自己的官阶赠荫换取袁督师的性命,可最终袁崇焕还是被崇祯皇帝给千刀万剐了,这时的祖大寿是无奈的。
崇祯四年祖大寿奉命驻守大凌河城,可城池还没修好,便受到皇太极倾国之师的进攻。祖大寿苦守孤城数月,粮食吃完了就杀军马吃,军马吃完了就开始吃百姓,百姓被吃没了开始吃军中的老弱病残,到了最后城中的健壮将士互杀相食。全城除了副将何可纲之外,都跪求祖大寿开城投降。被逼的退无可退的祖大寿只得杀了何可纲,开城投降了皇太极。杀死何可纲之时,祖大寿是无奈的。
后来祖大寿放弃在皇太极处做人质的家属,孤身逃回锦州,继续抗击满清,皇太极两次御驾亲征都无功而返,祖大寿在锦州这座战争的最前线一守就是十年。曾几何时,无数满洲少年在“取祖大寿项上首级,夺南朝花花江山”的梦想中长大。然而就是这么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在历史中却不得不最终投降满清,留起了大辫子,这可以说是祖大寿人生最大的无奈吧。
微微一愣,魏渊的思绪再度收了回来。他无声的接受着以祖大寿为首的辽东将士们的感谢,并在心底暗自发誓,过去的悲剧决不能再度上演,我魏渊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喝酒将士的嬉笑怒骂之声尽管还是会零星传来,可锦州城内慢慢静了下来,军营处被火把照的犹如白昼一般。火光之下,随处可见喝的伶仃打碎的将士,他们或躺或卧,可脸上却都无一例外的洋溢着久违的安心。经历过战争的人,才会懂得和平的珍贵,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士们,正在享受着难得的美梦。在梦中,他们也许能见到久违的父母和妻儿吧。
城墙之上,当值的守军目光如炬的注视着城外天地相交之处,晨曦的薄雾开始渐渐散去,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