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呼吸伴随着心跳声,眼前是望即沉沦的黑暗,脚下一高一矮地踩着割人的杂草和湿漉漉的泥土,少年拖着沉重的身体在夜色中奔走。
少年的喉咙开始干涩发疼,感觉肺部在燃烧,大腿肌肉不听使唤一样发抖,但他不敢停下来,或是放缓脚步,朱家十几号人就在身后穷追不舍,少年甚至可以听见他们怨毒的咒骂声。
少年听从了张先生的话,出门便向着东面狂奔而去,他记得那片茂密的树林,母亲分娩那天少年看见红色的月亮坠在高高的林间上,就是这片自己正逃去的密林,随着母亲的哀嚎,清儿也在那时出生,那副悲惨的景象少年此生难忘。
但是一想到清儿,少年就止不住的流泪,他终是没有带上清儿一起逃走,甚至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瞧上,自己就踏上了逃亡的路途,就在刚才出门的一刹那,少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逃去哪里了,原先的村子此刻也成为了泡沫,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他逃亡的目的地变成了梦中遥远未知,永远也不可到达的一副地图。
树林就在眼前,少年已经看见形态诡异的树影,密密麻麻地高耸矗立,他的速度已达到极限,喉咙间随着呼吸发出粗犷的喀喀声,双臂艰难的甩动,眼前已经闪冒金星,少年咬着牙,拼尽全力跃进树林,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耳边嗡嗡作响。
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间,他右手抓着树干勉强坐了起来,转头看向身后,十几只火把上跳动着明亮的火焰,组成一条蜿蜒的长龙,在黑夜里踽踽前进,还好还好,自己已经甩开朱家人一段距离,少年舔了舔嘴唇,咬牙站了起来。
少年又转头看向宝安村,低矮的瓦房在月光下一簇一簇的紧密相连,村后的山峦像俯卧着的黑铁巨兽,房子就是巨兽腹部下整齐的鳞片,他辨认不出哪一座房子是张先生的,连轮廓也分辨不出,只能不遗余力地眺望。
清儿现在还在睡觉吗?朱家人有没有找她的麻烦?张先生现在在收拾离开的行李吗?少年心头冒出大堆问题,像潮汐一样不断翻涌,最后却都变成一颗颗滚烫的泪珠。
他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与清儿的距离就是永恒。
少年抹掉眼泪,擦掉鼻涕,目光闪烁着看了村子最后一眼,转身钻进了身后的树林。
……
朱贵停下脚步望着眼前黑黝黝的树林,火把的光芒打在脸上阴晴不定,旁边的一位随从一直在他耳边自顾自地嘟囔:
“我说大少爷诶,这小子已经跑树林里去了,黑灯瞎火的咱这点亮儿也不够使啊,找他就像那大海捞针啊,我说咱还是回去报官吧,让他们追去,咱也能省省力气……”
怠惰抱怨的低语传到朱贵耳中让他怒火中烧,他狠狠地给了那人一巴掌,骂道:
“妈的少给老子发牢骚,老头子白天什么样你也瞧着了,谁要是抓到这小子,我那遭瘟的弟弟的土地就是谁的!要是把这小子交给官府不白白便宜了他,老头子可说要亲自剥了那小畜生的皮!你们几个要是敢报官,搅了正事,老子先剥了你们的皮!”
“哎呦大少爷,小的也不是这意思,您说这大半夜的,林子又这么密,哥几个就是变出一百个分身也不一定能找到啊!”那随从挨了一巴掌郁闷至极,依旧抱怨。
“带点脑子!平日里喂的狼狗呢?让你们都他娘的吃了?赶紧给老子回去牵来!”
“哎对对!还是大少爷您精明,小的这么一追都忘了这茬了,小的这……这就回村!”
朱贵火冒三丈,又给了随从一巴掌,随从的脸都要歪了,连忙点头认错,举着火把带了三四个人就往村里赶去,朱贵转过脸看向树林,旁边连忙过来一个人为其擦汗,他心中的火气这才渐消。
“何二啊何二,你说我该谢你呢还是恨你呢,你砍了我那遭瘟的弟弟的脑袋,我应恨你才是,但谁让老头子偏爱他,把本该属于我的地都留给我弟弟,你砍了他脑袋,倒是解了我的一些恨,可老头子气的都要归西了,直接拿出地契发话,谁要是捉住你,土地就归谁!”
“这是老头子握了一辈子的东西,就这么拿了出来。“朱贵一想起来就心中发痒,“我已经惦记好久了,何二,到时候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远处传来狗的吠叫,四条躺着涎水的黑背狼狗被牵了过来,朱贵笑了起来,伸手揽来狗链,挺直腰板回头:
“前方的林子密,都给我把明火换成火折子,不要打草惊蛇!”
众人纷纷踩灭火把,举起一明一暗的火折子,红色的长龙在黑夜里缩成扭动的蜈蚣,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