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智慧物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大家擅长的是将斗争范围扩大,非是控制住自己的好恶。
混血精灵中的个体犯下的任何错误,均可能被归结到他们血脉的驳杂上,从而令整个族群都蒙上污点。
但帝国官员们任何的一个裁决处置,也都可能被当做是对纯血精灵的偏袒,或是对混血精灵的打压。
所以在有关血缘的成见诞生后,公正和信任的土壤荡然无存。
在仇龙眼里,纯血的帝国权贵和普通平民、以及混血精灵这三方,都要为目前的分裂承担责任,可他没准备在这里跟暴徒们细细分辩对错,安抚弥合定辽城内的人心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做到的。
仇龙只需要单独解决掉鳄尾,把他那看似不可动摇的领袖基座凿出一道裂缝。
“说得真动听啊,鳄尾。”机械魔像拍了拍钢铁手掌,发出了并不清脆的哐啷声。“你能告诉我,你在暗渠里存的那些金银财宝是干什么用的么?”
“什么?”仇龙的明知故问让蜥蜴人有些糊涂。
“鳄尾,在我把你搜刮到的黄金散发给平民前,你有想过用这笔巨款去改变混血精灵糟糕的境遇么?”
蜥蜴人反应过来,这是魔像在指责他操纵族人敛财牟利,却独占收益,他强辩道,“这些都是混血精灵血汗换来的累积,自然要集中起来花在最紧要的地方,怎么可以贪图一时的温饱享乐而分散出去。”
“满口谎言,鳄尾,论起压榨混血精灵的行为,你比帝国更甚!”仇龙不容蜥蜴人再次反驳,直接下了定论,并接连抛出论据。
“你口中的族人寄希望于你,企图能过上好日子,而你坐拥巨额的财富,不想着为他们谋取一个长久稳定的正当营生,反倒让他们继续像蛇鼠一般在阴暗的沟渠中苟延残喘。”
“你看似是团结了混血精灵,让他们不受欺压,实际上是让他们和有亲缘的纯血族人们相恶相恨,逐渐断绝了立足之处。”
魔像的头颅像有视力的活人般,在众暴徒的面前缓缓转动,仿佛不存在的视线扫过战场,没有暴徒敢与之对视。
“混血精灵们好好在心里想清楚,鳄尾给你们的赐予到底是应得的劳动果实,还是他的残羹剩饭,你们以为是鳄尾保护了你们,殊不知是你们在保护自己,同时也保护了他!”
仇龙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之笃定,好似他对短耳商会的过往了如指掌,连蜥蜴人一时都找不到话语来争辩,只是在不停地像真正的动物般吞吐着分叉的舌头,鳄尾很焦躁,他感觉到暴徒们被魔像微微说动了,战意在冷却消退。
其实这些论据,不过是仇龙从治安官贝利耶·犬牙处得知的部分往事,加上自己的推论得出的,他敢这么妄下断言离间敌人的军心是基于两点:
短耳商会的鳄尾不是个有远见、有仁心的领袖,过去他的确对族人缺乏关怀,大多时刻仅当他们是工具与材料;
而暴徒多数满心只顾着一己之私,哪怕领袖的决策足够英明,他们也无法理解其中的智慧,可一说到自己本可以捞到更多的好处时,他们就会忘记紧急战斗,转去盘算个人的利害得失。
仇龙没有看不起混血精灵整个群体的意思,只是他明白一些人做强盗做得久了,思维上会陷入难以扭转的惯性,他们青睐快速掠夺一夜暴富。如果混血精灵能回归到踏实劳作的生产经营活动中,这种缺乏耐心的冲动和短视才会缓缓消退,树立起新的价值观。
“正当的营生?”鳄尾凸出的竖瞳眼球左右乱转,冷笑道,“说得倒轻巧,纯血蠢货们霸占了遥州的每一寸土地,哪还有我们耕耘取食的空间,城市里除了没人愿意干的脏活累活儿,又有什么行业能容得下上万名混血族人呢,那些把持了各种财路的豪强们,谁肯平白分匀出钱物养活一群令帝国血统蒙羞的罪人。”
不用看暴徒们的神态,仇龙也知道蜥蜴人说的是实情,处于封建时代,政治上没人能为之发声的混血精灵们,连带在经济上也是没有选择的。
结合地球位面的历史,仇龙可以为混血精灵找到了几种理论上的范例,来摆脱当下的樊笼,比如通过手工业或行商积攒财富,再以此投效政府,博取名位;或者参军服役,谋得功绩,充当帝国边境的屏障。
然而这些道路没有哪一条不是充满了荆棘和磨难的,路程中需要付出巨量的血汗与泪水。
蜥蜴人在暴徒首领的位置上做了个貌似取巧的决定,故此,仇龙没有被混血精灵惨淡的过往所说服,魔像反而抛出了言语上的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