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吴正起了个大早,来至院外,不禁吓了大跳,昨日来时只道是深夜,不知前方究竟是何模样,现下来看,竹林如海,浩浩荡荡,横截身前,俨然似一道碧绿屏障。
其上云气袅袅,与竹林相得益彰,白绿相间之际,宛如玉石一般迷人。
每每山风吹拂,总有淡淡云雾穿动林间,无尽枝叶随之莎莎细响,竹林之深,竟是不知蔓延到了何处!
吴正再是转向背后,目之所及,隐隐可见一金色殿顶,于朝阳之下闪烁着光辉,心想那里必然是太清宫了!
两厢院落原本空荡一片,此时也渐渐可觑人迹,只见大伙着装各异,并不完全是道人打扮。
吴正心下纳罕,转念一想便即恍然,知这些人必然也是新入门的弟子罢了。
眼见人影越来越多,向着剑门大殿鱼贯而去,吴正也不再拖延,收拾停妥也急忙追了出去。
随人流行至太清宫前,广场昨日还清静无比,此时已围拢了近百余人,众人有的面相稚嫩,年岁与吴正相当,有的须髯如戟,却已近不惑之年。
却是大家三两成团,有的对着太清宫指指点点,有的对老子雕塑颔首低眉,面容之上尽是钦敬。
吴正仰头观望,天如藻井,笼盖其上,旭日橙红,朝霞如粉,近乎悬停在东首与广场同高之处,便连头顶几几白云也有伸手可摘错觉。
吴正再是望向迎面赭红奇峰,心想:此刻猿兄也已起床了吧,不知又在做些什么呢,哎,想我吴正刚来剑门,熟悉的唯有一只猿猴而已。
吴正独自一人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子像前,忽而一声呵喊,众人纷纷簇拥集去。
却见三名道士款款定身,左右二人稍显年轻,中间一人面相洁净,仪表端庄。
左侧那人再是一声呵喊,道:“大家安静,恩师有事交代!”
言毕,居中之道长又向前挪动半步,场下鸦雀无言,个个恭敬拜聆,此人便是八圣道入尘子韩晓严。
韩晓严气发丹田,声色嘹亮,道:“承蒙各路英台垂青,不远迢迢前来拜师学艺,令我剑门蓬荜生辉,贫道先行在此谢过诸位了!”
吴正微微一惊,见这韩道长举止不俗,想来必是剑门德高望重的前辈,面对莘莘学子,说话竟也如此歉祗,当真难得,剑门更不副五门正宗之名!
前方,韩晓严继续道:“在场诸位,有的年纪轻轻,却已在江湖小有名望,有的大器晚成,正在勃发之年,言而总之,能立于此处者,绝非藉藉之辈。”
吴正黯然垂首,他曾听说,剑门于江湖威望极高,绝不收纳无名小卒,今日来看果然非虚,再将周遭诸人望过,自惭形愧,蔑已加矣。
韩晓严端然道:“但自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五音难正六律,只因敝门创业恩师有训在先,凡入本门者,无分长幼,无分尊卑,无分贵贱,过得万剑山,方可入我剑门!”
此话一出,吴正再生惊悉,心道:万剑山是什么,怎从未听说,但依名字来辨,好似颇为凶险,要闯过万剑山怕非易事,自己本领微末,又成数几何?
如若过不了万剑山而被剑门遣回吴昌城,届时,当如何面对父亲,如何面对舍弟,又如何面对吴家列祖列宗及死去的娘亲!
昨日阁中,剑门门主见吴正冥顽不灵也不过多嫌弃,乃是料定其资质必过不得万剑山,过不得万剑山便作不得剑门子弟,作不得剑门子弟他又何来嫌弃一说。
闻言,四下诸人抑或低声附议,抑或跃跃欲试,唯独吴正焦头烂额魂不守舍,豆大汗珠涔涔直流。
韩晓严道:“大凡新人入门弟子凑齐一百零八人,便由贫道带领入万剑山试炼,昨夜戌时,那第一百零八位弟子已到,人数既齐,发轫可待,这七日里,大伙尽可秣马厉兵养精蓄锐,七日之后辰时,咱们还来此地取齐!”
吴正不知,自己便是那第一百零八人,若依修行序定,只怕也是那第一百零八人。
韩晓严道袍飘然,朗声来道:“大伙就地散了吧!”
语毕,转身踱入太清宫,广场之上,众人纷纷转面赭红奇峰,吴正不解众意,只孤身一人默默走回了住处。
来至屋内,颓然坐于床榻,吴正心乱如麻,魂不守舍,自责道:“父亲自幼便聘请良师,传授自己和贤弟武艺,奈何自己根基不牢,资质拙拙,乃至今日能拿出手的唯有铁山靠一招,且······”
吴正喟然兴叹,心生惭愧,但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也唯有苦练铁山靠,期许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