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看着眼前这二位妇人的模样,心里也微微一动,他本就是随性之人,此刻那玩闹之心倒是减了几分,想着这二人毕竟曾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也着实可怜。可他也没表露出来,只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罢了,你们既是来伺候的,便起身吧,先在一旁候着,说说这浴盆平日里都是怎么打理的,我倒想听听。”
王夫人和薛姨妈听闻此言,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弘昼会这般说,随后赶忙谢恩,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两人低着头,不敢直视弘昼,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王夫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轻声说道:“回主子,这浴盆平日里都是下人们精心照料的,那换水添香之类的事儿,皆有定数,只是这其中的门道,妾身也只是略知一二,怕说得不好,还望主子恕罪呀。”
薛姨妈也赶忙接着说道:“主子,这浴盆构造精巧,所用的香料也是特制的,据说能舒筋活络呢。妾身曾听闻,在沐浴前,要先让那大盆里的水烧上一阵,待热气将这整个屋子都熏蒸得温热了,再往小盆里添上适宜温度的水,放上那绒巾,让水汽慢慢浸透,这般准备妥当了,才能有最佳的沐浴体验呢。”
弘昼微微点头,听着二人的讲述,心里对这浴盆又多了几分了解,嘴上却说道:“哼,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只是不知实际伺候起来,能否如说的这般用心呐。”
二人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紧,王夫人忙道:“主子放心,妾身等定当用心伺候,不敢有丝毫懈怠,必竭尽全力让主子满意呀。” 薛姨妈也在旁附和着点头,眼神中满是诚恳与紧张。
弘昼没再言语,又靠在那 “浴床” 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感受着那水汽继续萦绕包裹着自己,身上的酸楚似乎也随着这片刻的休憩缓解了不少。过了一阵,他缓缓睁眼,看向站在一旁的王夫人和薛姨妈,语气平淡地说道:“去取些干净的巾帕来,替本王擦擦身子吧。”
王夫人和薛姨妈赶忙应了一声,转身朝着一旁的架子走去。她们的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伸手去取那叠放整齐的干净柔软巾帕时,手指都不自觉地微微发颤,仿佛那巾帕有千钧重一般。取到巾帕后,二人又轻手轻脚地走回弘昼身边,低垂着头,目光不敢有丝毫偏移,只是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开始轻柔地为弘昼擦拭身子。
王夫人心里头五味杂陈,一边擦拭着,一边想着自己曾经在贾府里呼风唤雨的日子,何曾做过这般低声下气伺候人的事儿呀。可如今,为了能在这园子里有一席容身之地,为了还能有机会打听到亲人的消息,只能强忍着满心的委屈与羞耻,尽力做好这伺候的活儿。她心里不住地祈祷着,但愿弘昼别挑出什么毛病来,不然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怕是就要没了。
薛姨妈也是同样的心思,她深知此刻自己和姐姐的处境就如同那在风雨中飘摇的孤舟,全仰仗着弘昼的心意。手中的巾帕每擦过一处,她心里的紧张便多一分,想着自己这把年纪,还要这般抛却尊严地讨好他人,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可又怕被弘昼瞧见不悦,只能拼命忍住,手上的动作愈发谨慎轻柔了。
待擦拭完身子后,弘昼站起身来,准备出浴了。王夫人和薛姨妈赶忙又去取来衣物,她们先是抖开衣物,仔细抚平每一处褶皱,然后才凑到弘昼跟前,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帮弘昼穿戴整齐。整个过程中,两人大气都不敢出,每一个动作都反复斟酌,就怕稍有不慎触怒了弘昼。
待一切收拾妥当,弘昼整了整衣衫,看了看眼前这两位妇人,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说道:“今日这事,你们也莫要多想,往后在园子里,好生守着规矩便是。” 说罢,便抬脚往殿外走去。
王夫人和薛姨妈听到这话,心里头又是一阵酸涩。她们知道,今日这一遭不过是往后屈辱日子的一个小小开头罢了,往后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这样难堪的时刻呢。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着牙受着。见弘昼要走,两人赶忙跪送,一直等到弘昼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缓缓起身,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疲惫、无奈与悲哀。
“姐姐,咱们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哟。” 薛姨妈忍不住轻声叹道,声音里满是苦涩。
王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强打起精神说:“妹妹,再难也得熬着呀,只要能有机会知道宝玉、元春他们的消息,哪怕受再多的苦,我也认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往她们在园子里的住处走去。一路上,看着园子里那些依旧娇艳的花草树木,往昔在贾府里的种种尊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