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次日晨起,天色已然大亮,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给这冬日的早晨添了几分暖意。凤姐早早地就起身了,想着弘昼还在歇着,便轻手轻脚地准备着洗漱的物件,待一切就绪后,才去唤醒弘昼,接着亲自服侍弘昼梳洗。
弘昼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昨儿生病的湘云,心里头泛起一丝担忧,便顺口嘟囔了两句,带着些白牢骚的意味说道:“这园子里怎么一到冬天,生病的女孩子就多了起来,女孩子家本就身子弱些,那平日里炭火、煤饼啥的也都齐全供上了,难不成还得再用些滋补的食药才好呢。” 弘昼心里是真的觉得园子里姐妹们的健康挺重要的,虽说自己平日里习惯了她们的伺候,可看着她们生病,总归是有些不落忍的。
凤姐一边帮弘昼梳理着头发,一边听着这话,她本就是个嘴刁心巧的人,一听弘昼这话,心里就琢磨开了,想着弘昼昨儿还那样逗弄湘云呢,这会儿又好似关心起人家身子了,便忍不住啐了一口,打趣着说道:“主子这会子又说嘴了,倒好像挺挂心云妹妹的身子似的。昨儿不还偏要闹着云丫头嘛,我看,主子就是挺喜欢看云丫头那等又害羞又不得不听着的窘迫滋味呢,也不怕这么一折腾,越发坏了她的身子。” 说着,自己还咯咯笑了好一会儿,笑完了,才接着说道:“其实,园子里人口本就多,这一到冬日,有几个生病的那也是常有的事儿。主子您平日里管的都是大事,哪里能清楚这些个琐碎事儿呢。昔日在园子里,里头住着女眷,西边还有荣国府那边呢,就光算上小孩子,那都有四五百号人口,我都得一一照应着,哪天不是有十七八个病号,又是求医问药的,有的怕过了病气还得挪房,重症的还得置办后事呢,我这忙得脚不沾地的,都忙不过来。还得打点着银两开销,那些有头有脸的,像上头一层的主子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自然是尽着花销,可那些在外头伺候的小丫鬟们,哪能都跟主子们似的用好药、吃好东西,总归是得算计着来呢。如今这园子里倒是省事多了,一应用度方面,三府里都越发小心了,哪里就敢短缺了园子里头的,除了外头的大夫不大许进来,其他的可比往日府里还便利了好几倍呢。何况主子您如今又在这儿,难道还能连主子您一并都委屈了不成,主子您只管放心就是了。其实,云妹妹本来身子还算壮实的,也不知怎么的了,打从秋天来就一直多病,她比不得……” 凤姐这嘴,就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通说,可说到这儿,她心里猛地一咯噔,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了,便赶忙胡乱含糊支吾了过去,心里直后怕,想着可千万别因为这嘴快,惹得弘昼不高兴了。
弘昼却好似心情挺好的,听着凤姐这一通唠叨,也没生气,反而伸手拧了拧凤姐的腮帮,笑骂道:“我就随口问问,倒引来你这一大车的话。云儿也好,你也好,有时候用些别样的心思,博本王在那相处之时能开心快活,那确实也是你们的本分,哪怕说因为这个伤了身子,从这方面讲,也算是本分内的事儿。但是,若要是因为别的缘由生病了,那自然是希望她也能健健康康的才好呢。嗯…… 你适才支支吾吾的,是想说谁,还敢在本王面前藏着掖着、弄鬼不成?” 弘昼这会儿心里其实就是好奇,想着凤姐欲言又止的,肯定是有啥事儿瞒着自己呢,可得问清楚了。
凤姐本来就是顺口说着闲话呢,她想说那湘云的体气比起潇湘馆里的林家妹妹黛玉那可算是壮实多了。这黛玉往常,只要弘昼一入园子,十天里倒有九天都托病不见,说是喘咳,那确实也是有的,可实际上,她多少是有些性子执拗古怪,心里头又高傲,瞧不上这园子里伺候主子的做派,想着要保住自己的清白,所以就躲着弘昼呢。弘昼前月里作秋雨诗社的时候也曾想起过黛玉没来这事,当时心里还挺不痛快的呢,不巧那日湘云撞上了,结果在雨中出了点儿状况,弘昼那会儿心思也都放在那事儿上了,便把黛玉这事儿暂且遮掩过去了。
在凤姐心里,一方面是忧虑黛玉这般躲着不见,显得太过畏羞藏倦了,怕弘昼觉得她失了分寸,怪罪下来,处罚她可就不好了;再一方面呢,也实在不愿因为这等事儿惹得弘昼大动肝火,要是又在园子里闹出一场风波来,那可就麻烦了;还有这第三方面呢,连她自己都没太细想过,就是总觉得自家这个小林妹妹,那模样生得玉姿妖娆,看着风流隽弱的,就跟仙子似的,她心里头就盼着黛玉能不见弘昼也好,省得受那些委屈呢。
可这会儿弘昼不许她遮掩,都问出口了,她要是再胡乱敷衍、遮掩过去,万一弘昼翻了脸,那自己可担待不起,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考虑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