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他看了个真切。
他的这位堂伯母,并不是拿了织物覆面,而是紫中带黑的舌头长到了足足一尺余长,收不回口中,只得怪异的横在脸上。
李挚停在了原地,面无表情地望着双目无神、涎水直流的张玉娘。
“我娘怎么了?”他的身后的李尧期待地问道。
“不知。”李挚垂下视线。
“行了,瞧一眼就够了,都出来吧,你娘要休息。”李庆盯着李挚看了几眼,拉着不依不饶还想再说什么的李尧往外走。
李挚落在了后头。
走出房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堂伯母。
张玉娘的眼珠微微颤动着,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似乎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李氏众人站在堂屋中,十几道视线一齐看向李庆。
李庆沉默了片刻,似乎无力招架,败下阵般叹息道:“再过几天吧,若是她并未好转,是真的被邪物入侵,我亲自去镇上请异人寺的天师过来,我绝不是那不懂轻重的蠢人。”
此言一出,堂屋里的气氛顿时和缓了许多,除了不明所以的李尧,其余李氏都纷纷出言安抚李庆。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抚下,李庆终于涕泗横流地哭了起来。
而李挚只站在人群中,听着长辈的感慨,静静地看着悲痛的李庆。
村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很是喧闹了一番。
李氏众人在李庆家吵闹了一番后,又谈论了许久,散时竟然有几分意犹未尽。
李挚回来时,已经到了傍晚。
迎着落日余晖,回到自家小院门口,他一时有些迟疑。
站了一会儿,李挚方才伸手推开院门。
“你回来了。”宝珠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
听到宝珠的脚步声从屋里走了出来,李挚的嘴角慢慢扬起:“我回来了。”
“我有事要与李公子商议。”宝珠停在院子里,冲他仰起脸。
“正巧,我也有事要与小姐说。”李挚笑了笑,反手关上门,“天要黑了,我堂伯母抱恙,村里今日乱糟糟的,恐怕不适合小姐上门。”
“无妨,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太阳渐渐落下,宝珠看着半边身子镀了一层金光的李挚——和他身上再次出现的那若有若无的怨气,眉头微蹙道:“要多叨扰公子一晚了呢。”
马上要到子时了,讣遐村陷入了沉睡,除了风吹动树梢发出的哗哗声外,便只有村民们偶尔发出的鼾声。
宝珠抱着胳膊,望着天上的月亮,不耐烦地等待着。
她是一只狐妖,狐妖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妖怪,若是今夜没有出现她想的那件事,这气便要全部撒在李挚身上。
宝珠回头看了看在堂屋地上酣睡的李挚。
他长长的睫毛驯顺地铺在眼下,毫无防备的模样,十足惹人怜爱。
宝珠看住了,半晌方才移开视线。
倒也不是说一定要寻李挚出气……
只是这讣遐村着实有些诡异之处。
白日在李庆家中发生的种种,宝珠自然有法子知晓,那长着长舌头的张玉娘,她还依稀有些印象。
上一世李庆求李挚修缮祠堂,张玉娘作为女眷,自然要来后院与宝珠相见,那是一个普通的村妇,大字不识,眼中却有几分天然的狡猾,就是说——
她分明能安安生生的再活上许多年呢!
宝珠使劲思考了片刻,忽觉天昏地暗、头大如斗,整个人软绵绵地往椅子上一瘫,喃喃自语道:“我费这脑子作甚。”
躺在椅子上,她仰面看上天上月亮,看着它慢慢地升到了最高处。
子时了。
遽然间,小院外呜呜地刮起了阴凉的风。
一个如诉如泣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公子,请救救我。”
果然如此!
宝珠一跃而起,边走边卷起了两只袖子,待走到门口,她猛地打开院门,与门口那长着十只眼睛三张嘴的女子对上了眼。
“救救你?”
宝珠歪了歪头,一拳捣中了那女子十只眼睛里的一只,噗的一声,将女子的头打了个对穿。
女子尖叫一声,连忙把自己的头从宝珠手上拔了出来,甩着长长的舌头,慌不择路地往村里飘去。
宝珠哼了一声,跟了上来,从后头揪住她的长舌头,遛狗似得与这被打穿了脑子的女子一块儿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