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片刻,目光在对面预备打算要来第二碗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麻仓叶王若无其事地放下了筷子。
趴在蒲团上的虎斑猫抬起了头,歪着脑袋看着这两个突然停下动作来的人。
“可能是没有休息好。”麻仓叶王轻声说,“没有问题。”
奈奈从式神手里接过了满满的一碗饭,转手却放在了红漆的小桌上,筷子也搁置在了桌台上,“你这可不像是单纯的没有休息好。”
麻仓叶王沉默了片刻,片刻之后,他才轻声开口:“我在想,是不是让你留在家里更好。”
庭院里堆积着白色的雪,细小的雪点从死寂的苍穹坠落下来,宛若飘散的蒲公英。
雪花仿佛把这个世界所有的声音吞没了,寂静像是没定的洪水。
“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了一件事情。”麻仓叶王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响起,“关于你的一切,我能知道的,非常少。”
奈奈顿了顿。
御帘垂下的流苏轻轻晃动,凉风拨动风铃的纸笺,清越的铃声扩散如水中的涟漪。
“你的命运与我相关联。”麻仓叶王轻轻说。
有那么一句老话,叫做医者不自医。哪怕是精通占卜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也不能避免这件事,对于自己的未来,他始终知之甚少,虽然本人也不大在意。
与他的关联越深,越是难以占卜。
起初将她带回来只是好奇,明明是六眼,却流落在外无人问津,还落得个被诅咒撵着跑的下场。
后面的事情却逐渐脱离了他的想象。
三到五百年才会诞生一个继承了无下限的六眼,「灵视」每次在她脑子里得到的信息也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绝对强大的自我,目空一切的骄傲,澄澈透明的心性,也许这就是六眼的特别之处。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他看着她一点点地长大,从小孩长成少女,像是幼小的雏鸟长出丰满的羽翼,心里莫名多了自豪与欣喜的感觉。非要说的话,这种感觉有点像是父兄看着女儿长大的感觉。
她的未来因为他不可被预测,不在掌控范围之内的事物,好似断开的风筝线的风筝,随时都有可能独自飞到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总归会有点不安。
“你好像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出门的老头啊。”奈奈咬着筷子含含糊糊地说。
麻仓叶王了愣了一下,转而微笑起来,“你现在叫我一声爸爸还来得及。”
奈奈被噎了一下,转而用力地咬了一下筷子,揪着叼在嘴里的筷子磨了磨牙,满脸嫌弃,“我才不要叫。”
老想着当我爹,你什么毛病?
她爹早就死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
察觉到麻仓叶王的目光又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奈奈把筷子从嘴里抽出来,从坐姿到表情都散发着摆烂的味道。
「灵视」能读取人的内心,在麻仓叶王面前掩饰自己的内心毫无意义。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有那么好的妈妈。”奈奈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平静到没有半点波动,“如果有什么东西是我最不需要的,那就是父母。”
他们根本无法与麻之叶相提并论。
除去血缘,那两个与她毫无关联的人。
◆◆◆◆◆
午夜的时候,雪下得更大了。
破破烂烂的墙角底下堆满了积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漫天飘扬的鹅毛。
嶙峋的枝桠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石灯笼的烛火滚进了雪地里。
堆积在地面的雪能埋掉一个小孩的膝盖,冰冷的雪风掀起一阵细碎的霜雪,扑在人的脸颊上泛起一阵细碎的冰凉。
街道巷尾里飘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起初这里的人没有当回事儿,聚集在这里的流民没有卫生意识,如果不是寺庙会差遣沙弥定期处理掉尸体和垃圾,这里早就成了第二个鸭川河畔,有怪异的味道也不足以为奇。
直到雪风卷着浓烈的铁锈味,混杂着腐烂的气息一起涌入寺庙,所有人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人们点燃了火把,火光像是滚烫的灯油一样泼在雪地里,寺庙的钟声像是击入湖水的巨石,击碎了雪夜的死寂。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混杂着腐烂的臭味从街头翻滚而出,一起涌过来的还有木材被灼烧的焦糊气息。
平安时代的建筑物大多数都是由木头搭建的,京城的建筑物比其他地区要密集,这也意味着容易着火,着火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