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死了,杀鸡儆猴,月溪宗内部安分了不少。
方渡在山中留了一段时间。不单是因为沈穆梁,更是放不下沈欢。
沈欢的身体说大病没有,都是些接连不断让他痛苦的小毛病。今天发热,明天呕吐,把人折腾得瘦了好几斤。
期间石万也来了,他说他来看看热闹。
沈欢一人吐得不行,石掌柜还能在他旁边嗑瓜子嗑得欢快。
方渡让侍从把痰盂拿走,端来一杯茶,叫沈欢漱口吐掉,又给他擦擦嘴,再让他躺下。
这几日烧得有点厉害,沈欢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刚才起身的时候还怪石掌柜说风凉话,等到躺下了,又糊涂了。抓着方渡的手,问他沈流月在哪里。
方渡沉默了好一会儿,把被子给他掖好。
“今早起来吐了三次,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我想吃无名山的杏干。”
“这个季节,杏花都没落呢,哪里来的杏干?”接话的人是石掌柜,石万让他想点别的。
“就想吃杏干。”
沈欢烧糊涂了,性格也变得和小时候一样,又皮又倔。
石万的瓜子也不嗑,上来要说道两句,被方渡推回去。
“嗑你的瓜子,闲话少说。”
石掌柜愤懑地坐回去,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想吃杏干,也不是没办法。方渡一身仙法,自然是要派上用场的。
第二天,他就在沈欢的院子前面,种了一棵杏树。这杏树被他的灵力哺喂,一天成型,两天开花,第三天,果子就缀在了上面。
恰好今天沈欢的身体好了些,披着厚厚的衣服,坐在院子里,看了好一阵的杏树。
他安静地坐着,手里捧着暖炉,嘴角含笑。
大抵是想起了叫人幸福的回忆。
方渡和石万就站在旁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有方渡作为底气,再加上前段时间大长老之死,沈穆梁迅速成长,近来处理山中事务已经得心应手。
除了这些原因,也是他自己意识到,再不快点独当一面,就来不及了。
谁都能看得出,老宗主时日无多。
这些日子,沈欢的身体状况反倒比之前好了许多。石掌柜说他回光返照,被方先生在后背猛拍了一巴掌。
石掌柜委委屈屈嗑瓜子,方渡给沈欢又加了一件衣服。
他近来不太能认出自己。上一秒还“先生先生”,下一秒就“这位后生是”。
方渡只好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名字,给他讲过去在无名山的那些回忆。
这段时光是最能安抚他的,每次说不到一刻钟,沈欢就能安然入睡。
偶尔沈穆梁也会过来听,还带着他的妻子。沈穆梁和妻子是在沈欢的介绍下认识的,已经成婚两年有余。他的妻子怀有身孕,孩子降生的日子,估计就在这几日了。
沈穆梁也被沈欢渐渐遗忘了,每次离开小院,他的内心就无比难过。妻子轻拍他的背,安慰着他,夫妻二人相携从小院步出。
沈欢早就不能自如地走路了,但他喜欢到院子里晒太阳,所以方渡和石万会换着背他出来。
他的杏干终究是吃上了。方渡想方设法,把橙黄的杏干送到他面前。沈欢捧在手里,拈起一颗,却没有吃,只是淡笑着。
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那日夜里,方渡照例让沈欢服药,叫他休息。刚掖好被子,转身,看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来自黄泉的勾魂使者。
他们看了沈欢一眼,又缓缓地穿墙离开。现在还没到时候,他们只是对着黄泉簿,确认一下要勾走的魂魄是谁。
方渡站在沈欢的窗前很久。
石掌柜已经习惯自己搬个小竹榻在院子里睡,他顺着敞开的窗户,看到呆立着的方渡,还问他怎么了。
方渡反问他你没看到么。
石万说看到了,我还看到了迎新子的喜神。
沈欢走的那一天,风和日丽。方渡坐在他的床头,把一碗漆黑的药汤端过来。
沈欢躺在床上,动不了,只笑着讨饶。
“先生,这药实在是苦。今日能否不喝了?”
“不喝,便不喝吧。”
出乎意料,方渡今天没有勉强他。
“我和先生说说话。”
“嗯。”
“我第一次到无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