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承乾宫外。
有个脸生的小宫人匆匆上了几级台阶来寻吴德昌,吴德昌见了他,脸色微微一变,将人引至无人处。
低声问:“你怎的来了,叫你盯着,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宫人点点头,如实道:“今日嘉华公主带着两个宫女放纸鸢,纸鸢飞入宝华殿后头,被妙无法师捡起来了。
公主来寻时两人说了几句话,但奴才离得远,并不能听清内容。”
吴德昌转了转眼睛,眉目间有几分凝重:“杂家知道了,你去吧,有事继续禀报。”
那小宫人应声告退,寻了条人少的路走了。
吴德昌目送他离开,这才转身进殿。
明帝正在批折子,殿内放置的冰块丝丝冒着凉气,闻声抬头看了过去:“这么晚了,什么事?”
吴德昌深吸一口气道:“皇上,白日里嘉华公主在宝华殿附近放纸鸢,纸鸢飞进了宝华殿后头的厢房处,公主和妙无法师相见了。”
明帝皱眉:“平日里嘉华玩耍,不都是在御花园或者慈宁宫那边?纸鸢怎会飞进宝华殿?”
吴德昌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正是呢,这次公主是在延春阁花园附近放的。”
明帝显然是脑补了些什么,问:“还有谁在?”
吴德昌答:“有陈贵嫔娘娘的大宫女玲珑,和公主的乳母王嬷嬷。”
明帝沉默了片刻。
吴德昌也明白,这件事的不确定性太多了。
陈贵嫔重视公主,所以自打闭宫不出后,每次公主外出玩耍,她都会叫大宫女玲珑跟着,免得出事。
玲珑是陈贵嫔的心腹,王嬷嬷也是,那二人会不会察觉出什么,回去告诉陈贵嫔?
隐忍多时利用疫病欲除毓盈贵妃母子三人、还有枉死的卫贵人...以她的心机手段,必然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又或者说,今日嘉华偶遇妙无,也是她早就设计好的合理借口。
明帝问:“陈容华可还去翊坤宫探望吗?”
吴德昌回过味来,后背有些发凉:“回陛下,陈容华念旧情,每月都亲自去上一次。”
明帝:“可会带些东西?”
吴德昌点头,暗示道:“一般是给嘉华公主送些小玩意儿或吃食,贵嫔娘娘倒是对她不设防。”
明帝道:“你去安排吧,借她的手慢慢来。”
“是,奴才明白了。”吴德昌退了出去。
兖州陈氏不能动。
疫病一事发生之时明帝登基不久,陈贵嫔险些连太后一起害了进去,但太后和贵妃、公主最后都康健,明帝和太后为了稳定边关,面上就没有如何计较。
但现在明帝手握实权,陈氏没有之前那么要紧了,陈贵嫔若是刺探帝王秘闻...那新账旧账便可以一起清算了。
明着来不行,还可以暗着来,只要抓不到把柄,那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借陈容华的手不知不觉间除了陈贵嫔,消息传出去,陈将军也只会觉得是两个女儿有什么旧仇私怨...嫡庶之争,隐忍多年一朝爆发,也情有可原。
届时陈贵嫔没了,将嘉华公主过继给陈容华,这后宫仍有他们陈家一席之地。
...
这日,宫道上。
墨香从内务府支领了东西出来,拐个弯,忽然瞧见前头宫道尽头远远走来明帝仪仗。
若是她候在此处的话,待会儿明帝必然会路过这里。
走上前去太过刻意,墨香心中有了主意,打算停在此处,等明帝经过时请个安。
她也算侍过两三次寝了,和明帝有了肌肤之亲后胆子便大了起来,野心和贪欲滋长,竟然妄想在明帝眼里有一席之地。
长长的宫道上零星有几个宫人,皆是低着头行礼,待仪仗走远了才敢动弹。
墨香垂首站着,明黄威严的銮驾越走越近,她先是福神行了个礼,微微扬声道:“奴婢给陛下请安。”
明帝连眼神都未曾瞟来,几个抬肩舆的宫人自然脚步未停,很快越过墨香。
墨香咬了咬下唇,追上前两步,有些不甘心道:“陛下...”
宫人犹豫停步,明帝终于皱眉看了过来,见到是她,眉头几乎拧成“川”字,没有开口,无声询问,大有墨香说不出有什么要事就治罪的意思。
墨香畏缩了一下,再也没有了方才的雄心壮志,低声道:“奴婢、奴婢只是想给陛下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