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倾斜悬吊着一具棺椁,正是仙榻。
在云渃看来,这洞中的布置更像梦中所见那祭坛重现,只不过地面的平台变成了一泓浅潭。而这一具仙榻,是不是从玄鸟肚里搬出来的?
或许对于悬臂山庄的玄鸟,樊家人早就再清楚不过了,只是以前并不会告诉自己这个外人。
,!
“给老太君请安。”
随着樊尘星的呼唤,仙榻的盖子应声缓缓抬起,从中爬出一个赤裸着身子的白发女子来,站进了脚下水深刚到小腿肚的水潭里。
一见老太君居然没穿衣服,云渃自觉目光直视有失礼数,刚想侧过身去,却猛然发觉有什么不对。
斜眼打量老太君,不由疑惑丛生,只看那削肩细腰、肌肤微丰的长挑身材,分明不是百岁老人的姿态;回头再瞧俊眼修眉、腮凝新荔的鸭蛋脸面,登时惊为天人——她这副模样,即便和人到中年的樊尘星相比也年轻了好多,若非那披散及地的长长白发——从头到脚根本不显一丝老态,在不知情者眼中只道是一位顾盼神飞,见之忘俗的婀娜少女。
就连她一开口,都是少女的音色,婉转动听,宛若柔风拂耳:“佩兰,拿衣裳来。”
“是。”
从旁边一间洞室里走出一个衣裳朴素,长相恬静的丫鬟,来到身材高挑的老太君身边,默默踮起脚尖,给她披上一件轻如薄纱的长袍。
云渃这才敢拿正眼看她。
那老太君原来并非赤身裸体,她全身上下包裹着一层贴身的白衣,质地如蛇鳞般反射着光亮,举手投足间严丝合缝,衬托她那白皙的面孔和银白的头发,远看时确实像极了不着衣物,此刻这件薄如蝉翼的长长丝袍披在外头,模样仿佛一个落入凡尘的仙女。
但见她红妆点绛,凤眼睥睨:“尘星,那义军总共来了多少人,可数清楚了?”
樊尘星挽住拂尘颔首一揖,恭敬地答道:“回老太君,我带着常青常松兄弟俩在城头数了又数,核了又核,细细清点过三遍,在山庄外围扎营的义军总共一千三百二十一人。”
“好,你去吧。”老太君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朝云渃优雅地招了招手:“孙媳妇儿,来。”
“叫你呐,快过去给老太君请安。”樊尘星笑眯眯地推了推云渃。
云渃正看得入神,被樊尘星这么一推脚下出溜,踩进了面前的浅潭里,方才惊觉潭水浓稠顺滑,略带暖意,显然就是玄鸟腹中的仙泉水,似乎就是从玄鸟腹中顺着羽云窟通道流到此处的。此时一入泉水,她顿时便想起自己体内的那条红色长虫,连忙像触了电一般退回岸边,绕过水潭小心地走到了老太君的面前。
走到近旁,才发觉老太君足足高出自己两个头,更加令人敬畏,云渃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叉手作揖:“李云渃见过老太君。”
老太君见状莞尔:“佩兰你看,这妮子行礼的模样,像谁?”
那丫鬟面无表情地应道:“可不,跟老太君当年披甲带兵时一模一样……”
原来李云渃待人接物早同男子一般习惯,一时忘了自己即将嫁为人妇,从今往后得行那万福之礼了。
一扭身改个姿势再行下礼去,看起来却分外别扭。
“哈哈!这闺女……连举止都像我!”老太君见了她这副姿态不由嫣然一笑,低头伸出手扶起云渃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面容:“至于长相嘛,确实长得像你娘亲,即便男子打扮还是压不住这骨子里的俊俏,难怪常明着了迷,一定要娶你过门。”
虽然明知她是在夸奖自己漂亮,可此时她那盈盈欲笑的模样,又胜过云渃数倍。
云渃疑惑问道:“老太君见过我娘亲?”
“见过见过。你娘亲啊,多是个精灵古怪的美人哩。当年她独自个跑去京师,说是要见识见识那天子长得什么模样。”
云渃奇道:“那得是将近二十年前了吧?”
“不止不止,你娘亲那时才十六……”
云渃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那……老太君可知道我爹爹身世……”
老太君一嘟嘴,抱怨道:“那个李方尧啊,就是个不通情理的莽夫,非要你女扮男装,还把我给你请的女师赶走了。唉,可惜你娘命苦,撒手那么早,把如此水灵的闺女丢给一个糙汉抚养,真是暴殄天物。来,随我到房里去,让我给你卜上一卦,看看你啊,是不是比你娘有福气。”
不等李云渃再问,老太君一把拉过云渃的手,步履轻盈地领着她往旁边的一间洞室走去,仿佛一对携手同行的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