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正紧紧凝视着自己,那双丹凤眼如一泓深邃的潭水,仿佛要自己整个人都吸进其中,但见她突然不动声色地反问道:“玄鸟自天上来,却不能回天上去,你知道是何故么?”
云渃想到玄鸟星官对尉迟轩说过自己无力再起:“她说……她法力枯竭,已经再也飞不起来了。”
“贤侄媳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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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渃想起那戗刀门的掌门老者在梦境说遣工匠为玄鸟打造巢穴,不由叹道:“玄鸟体内的那些锁链,是她要人给她锁上的?”
“她何止是自己不想走,分明就是怕别人赶她走。只要驾乘玄鸟,便是去太虚也轻而易举。”
“地上的人,可以乘着玄鸟去天上?”
老太君拿起摆在书桌的昭明镜,放到石台上来,将一面玉玦嵌入背面凹槽,手指在半空里浮现出的几个爻号上轻拂了几下,昭明镜面发出耀眼的光芒,将一幅如梦似幻的景象呈现在了两人眼前。
此处风貌不似凡间,站在高崖抬头仰望天空中大气磅礴,蓝紫交织,犹如织女遗落之锦,铺展于无垠虚空,苍穹间,巨风咆哮,如龙吟虎啸,电闪雷鸣。
至于远处山川之姿,又尽显奇异造化。崇山峻岭,巍峨挺拔,壁如刀削,状如晶石,烁清光冷辉。山谷幽深,溪流潺潺,于万仞绝壁间穿梭,切割出千沟万壑。平原广袤,绿草如茵,蓝蕊紫花,竞相绽放,白树赤木,色彩斑斓,在天地间弥漫的云雾映衬下,犹如仙境一般。
正为此情此景所震撼时,忽见脚边有怪蛇从乱石丛中爬了出来,它无口无眸,浑身赤红,与云渃体内的红绦虫形态得颇为相像,只是这时看来通体覆毛厚如铠甲,能一头洞穿途径的岩石。
忽然又有飞禽自空中俯冲落下,伸出一双凌厉的尖爪电光火石间已经抓住了地上这条走兽。细细端详,这一只大鸟似燕似鹭,深羽重瞳,玄鸟一般模样,只不过小巧了千百倍。一招得手,它便展开宽广的羽翼腾空而去,翱翔于九天之上,鸣声清越,响彻云霄,爪中抓持的长虫远看就像飘在它身后的一条长长红绦。
“这是……”
“天上居所,太虚仙境。说起来,这面镜还是娘娘贴身携带的那一面,每每思乡,就会拿出来观瞧。”
老太君拿起茶碗,走到长在墙边的佩兰花丛旁,摘了一朵行将枯萎的佩兰花泡到茶水中,这朵干花才刚一浸水,立即饱满起来,连颜色的鲜艳了不少:“天上紫微地上佩兰,那仙人所居的太虚仙境乃是一片泽国,仙岛之间仙泉环绕,这些从太虚来的玄兽坐骑于太虚仙境所生,故而体内都有太虚仙泉滋润。虽然天上的那些神仙本就长生,但下凡之后,皮相还是会慢慢变得枯槁,唯有常常在仙泉中泡泡,才可以容颜永驻。”
“我体内那条蛊虫,若无此水滋润,离开了身体之后也是干尸一条。想必老太君百二十高龄,如此驻颜有术,就是因为终日浸泡在玄鸟的泉水的缘故吧。”
一时间见过如此多的景象,云渃感觉自己脑袋胀胀的,身体也有些轻飘飘的,再加上这几天来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此刻强烈的困意猛然袭来,连说起话来都有些吃力:“可是,羽人一族的使命,不是守护玄鸟吗?”
“守护?嗯,不错。玄鸟本来曾说,功成之后,应该带着我们一族回天上去的。”老太君点了点头,面色突然冷峻了不少:“可是,它却没有回去,偏偏要在此让我等守着它颐养终老!”
老太君眼神凌厉地望着云渃:“你可知道我等族人世世代代在这里守它,只为它那一句待得天帝下凡渡我族人成仙,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迄今千年还未曾等来!如此下去,这仙泉就要干涸了!”
云渃正自头晕脑胀,只惦记自己体内的长虫,胡乱说道:“干涸了会怎样呢?又有何干?是不是干了我体内的蛊虫就取不出来了?”
“太虚仙境,仙泉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得叫玄鸟回去太虚才是办法。”老太君脸色不悦,柳眉倒竖,嘴唇微微颤抖,仿佛一个与人斗嘴的年轻女孩:“不然,不止你体内这一只绦虫取不出来,连那些仙榻都无用了!”
她这一说,云渃脑海中便浮现出了玄鸟腹中的八具仙榻,照此说来,樊家这一族的历代长老,多半就都睡在当中。
然而一旦动脑筋想事情,云渃就感觉头晕乎乎的,身体也愈发绵软无力,只好双手托腮不让自己睡着:“可是既然玄鸟不愿离开,能奈她如何,我们又不是天上神仙,可以号令得动她?”
“樊家祖上,传了一段话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