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的身份,陈庆之还是有些清醒的认识。
的确,自己现在认识了一些朝中的相公,他们对自己的印象也颇为不错,但要注意,也仅仅是不错罢了,若是自己在他们面前翘了尾巴,人家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就像这次,自己只不过起到了一个桥梁的作用,把段思英介绍给范仲淹之后,自己便乖巧地退出,至于两个人谈了什么……自己不去听,也不去问。
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段思英这才被范仲淹送出了客厅,看他脸上的喜色应该是谈得不错,路过陈庆之身边的时候,段思英罕见地冲着他拱了拱手,笑道:“本王三、五日之后便会去汴梁,所以还麻烦小官人尽快筹得那一百万匹布料,至于价格嘛……按市价便好。”
这就是所谓的投桃报李,陈庆之帮了他一把,他理所当然要回敬一次,有的时候钱并不是重要的,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段思英自然不会吝啬。
陈庆之心里清楚得很,点了点头,顺便便答应了下来,眼下正是收购蚕丝的紧要之时,自己有信心张知鱼一定会卖出一部分布料来填补亏空,至于价格嘛……就看他能不能坚持得住了。
这边送了段思英离开府衙,陈庆之却被范仲淹叫到了书房中,进到了书房之后,陈庆之似乎感觉到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严肃,范仲淹也未开口,倒是站到了书桌后面,拣了支毛笔,蘸了墨之后,倒是在宣纸上写起字来。
这是什么意思?
叫自己来,却又不跟自己说话,反倒是练起字来?
陈庆之一脑门的雾水,干脆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伸着脖子往纸上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个开头,陈庆之就已经猜到范仲淹写的乃是自己的那两句警示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他这是在教导我?
陈庆之一瞬间便明白过来,想想自己自从汴梁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忙来忙去,怕是连书本都没有碰一下,学过的、背过的那些知识怕是早已经忘得干净,再加上离明年的县试只剩下半年左右的时间,范仲淹此举应该是在提醒自己。
果然,等到范仲淹两句话写完,自己把手中的笔放下,略显严厉的目光盯着陈庆之:“从老夫到任到今,快有一月余,你这一个月可是从未消停过,至于你以前做的事,老夫并不想过问对错,替段家求情,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老夫只想提醒你一句,你到底把自己摆到了什么位置。”
位置?
陈庆之脸上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加难看些。
看陈庆之脸上露出深思之色,范仲淹继续教导道:“要么,你可以走商路一途,以你的悟性和聪明,想必以后定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豪客,只是,若是你的前途仅限于此的话,老夫倒是有些为你可惜了。”
“先生所说的可惜……可是让我走科举之路?”陈庆之试探地问道。
范仲淹未答,却提到另外一件事:“当年韩相公曾云‘东华门外唱名为好男儿’,你可知每年有多少学子苦读诗书便是为了这一幕?你年纪还小,莫要被世间的红尘所诱惑,苦读书才是你以后的出路。”
“先生所言,学生已经听得明明白白,学生回去之后便把事情交待完毕,接下来的时间,定会追随先生好生苦读,绝对能通过今年的县试。”
“只是县试而已吗?”范仲淹对陈庆之的期望并不止于此,目光一转,望着窗外的阳光,淡淡道:“若是一切顺利,明年县试、府试、州试应该集于一年,老夫对你的希望乃是拿个举子回来。”
“啊?”陈庆之脑子里似乎有些发懵,冷不丁的又想起苏家家主对自己的期望,还有苏小容对自己的柔情,自己坚定地点了点头:“好,学生记住了。”
看似纷纷乱乱的事情,仔细一梳理,自己好像并不需要再过问太多。
苏家织纺已经布入正道,不管是原料问题还是扩大规模的问题,想必苏小容都能处理得明明白白。
成衣坊则有袁彩蝶把握,流水线的流程自己已然设计好,只要控制好产品的品质,便不会出大问题。
至于唱卖会就更不用自己操心,樊三娘跟杜小怜的组合应该是所向披靡。
这么一算,除了今年的棉田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操心的,看来自己真的应该收下心,老老实实地温书才是。
在回家的路上,陈庆之已经把一切想得清清楚楚,棉田的事自己先交给洪英昭去做,等到明年开种之时,自己应该已经结束县试,到时候再考虑其它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