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发言,只是一直默默望着安齐,似乎是在观察他的神情。
&esp;&esp;安齐察觉到了,将剥好了的橙子递了一半过去,“任先生吃?”
&esp;&esp;“谢谢。”任崝嵘接过橙子,目光仍然落在安齐脸上,“人死不能复生,安齐还是别太激动了,小心影响身体。”
&esp;&esp;安齐听了直白的关心,一时也有些面颊发烫,稍低下头,小声说着:“我就是有点看不惯这种事……”
&esp;&esp;“林太太平常也是个善良的人,这辈子遇人不淑,确实不幸。但人现在已经走了,说不定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把积的德都给用上,肯定能过得更幸福些。”任崝嵘的视线随他的动作而轻微移动着,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双眼。
&esp;&esp;安齐笑了起来,问他:“任先生也信这些说法吗?”
&esp;&esp;任崝嵘略一思索,回答:“信点劝人好的、向善的,总比信作恶多端的说法要好?”
&esp;&esp;这话让安齐有了兴趣,他稍微偏过脑袋,似乎在仔细思考着,又正要开口,一旁的邓子追收拾起了茶几:“好了,我吃完了,差不多该洗洗睡了。你俩是打算通宵谈佛论道吗?”
&esp;&esp;听他这么说,安齐连忙把最后一瓣橙子塞进嘴里,“那我也回去了。”
&esp;&esp;“没事,老海不在,你今晚就在我们这边睡呗,省得你一个人在那边。”邓子追大方挥手,“我们这边沙发大得很,或者你和我挤一晚?”
&esp;&esp;安齐又笑了:“什么呀?又不是三岁小孩,一个人睡觉还怕黑?”
&esp;&esp;“你不想和我挤?那你和老任挤一晚呗。”邓子追顺着话头,又说起了玩笑话,“你看老任这手臂,给你当一晚上枕头,完全没问题!”
&esp;&esp;不知为何,安齐竟然真的看向了任崝嵘的手臂。而任崝嵘的脑海中,马上就浮现了辛念菩萨蜷缩在自己的怀抱中熟睡的模样,自己与他面颊相贴,体温相抵,连呼吸都能彼此感受到。他立刻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起来,扬声话语脱口而出:“这,这太不合适了!”
&esp;&esp;听他这么大声拒绝,安齐稍微一愣,随后神色黯淡下去,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回去了,留下任崝嵘手足无措,还有邓子追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
&esp;&esp;“唉,缘分都杀到面前了,还能自己给挡回去。”邓子追甩着毛巾,进了浴室。
&esp;&esp;月上梢头,喧闹的城市静了下来。在树影幢幢之中,月华铺满每一个阴影角落。借着那一点冷淡阴暗的光线,异样之物静静滋生。
&esp;&esp;这是属于它们的时刻,无人关注,无人察觉,无人亲近。
&esp;&esp;那些不被正道光明所容纳和允许的存在,那些痛恨、泪水、仇怨,那些曾被压制的野心与力量,安静地存在着。
&esp;&esp;它们存在于每一个可能的地方,洞穴中,山顶上,带着夜露潮湿的公共长椅,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门外,关上了大闸门的地铁通道……还有,此时此刻,游客散去,路灯熄灭,除了潮汐的声音以外,再无任何动静的海边。
&esp;&esp;没有人看得见,那个一身破烂衣裳、凶神恶煞、不知已在人间游荡多少年的恶鬼,正从沙砾之中缓缓升起,不留下一点痕迹。
&esp;&esp;他跪倒在沙丘之下,也只有他能看见,跟前的一身白袍。
&esp;&esp;“小的候了四百年,四百年了!终于能再见到你了,鬼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