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很顺利,这个孩子没有折磨赵月华。
赵月华清醒后,她已经由产房挪回到她的房里。未等她开口,曾少臣亲自把孩子抱给赵月华。赵月华后来才知道他一直尽职尽责在产房前等待着。
赵月华痴痴地盯着这个孩子,她和柳仲暄期待已久的女儿,名字就叫锦兮吧,柳锦兮。她只盼着她的锦兮在她的庇护下做个富贵闲人就好。
出人意料,曾后来了。
但曾后不是来看望赵月华的,不是来关心孙辈的。
她是来带走赵月华的孩子。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割着赵月华:“为曾家生下孩子,我就让他俩回来陪你。”
蔓儿领命抱走锦兮,带走瑾儿。蔓儿看着虚弱的赵月华,心中涌出难以名状的酸楚,可蔓儿不得不遵命行事。
赵月华阻拦蔓儿无果,拖着单薄的身子,跌跌撞撞下床,不慎摔倒,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曾少臣赶紧上前扶着赵月华。
赵月华素来爱美,也顾不得这些,声嘶力竭地求曾后:“求求你,阿娘,把孩子还给我。我不会违抗你的,只要别带走他们,求求你。”
曾后淡漠回应:“那就证明给我看。我给过你足够的耐心。”
曾后决绝地离开,带走赵月华的一切。
赵月华恍惚间听见锦兮在哭,瑾儿在叫“阿娘”。赵月华却无力起身,动弹不得,也护不住她的孩子。
四个月内的体会到的绝望,比前二十年的还要多。
赵月华满是泪痕,听不见响动,转而看向扶着她的曾少臣,他担忧地看着她。赵月华盯着这张与柳仲暄完全不同的脸庞,他很无辜。可她的孩子不无辜吗!
曾少臣的存在就是曾后伤害自己的一把利器。赵月华无法将愤怒发泄在已经离开的曾后身上,恶从心头起,用尽全身力气打了曾少臣一巴掌。
那巴掌打得赵月华手疼。她想着曾少臣会震怒,会推倒她,会怒斥她是“疯妇”,但他什么都没说,还是稳稳扶着赵月华,什么都没说,默默承受她的怒火。赵月华想着想着,反而委屈地先哭了起来,赵月华抱住曾少臣,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赵月华想起有关曾少臣幼年丧母的经历。
赵月华颤声诉说:“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待。阿娘为何不信我早已放下。两个孩子是我身上挖下的肉,他们这般小就离开我,叫我如何放心啊!”
曾后行事总少不了羽林军的支持,而曾少臣就掌握着羽林军。他的同情很重要。
总有一天,她不会只靠同情心。赵月华心底默念。
思极此,赵月华盯着曾少臣身后的幽州山水图,成亲之日被她带过来的,哭得更伤心。
赵月华诧异自己竟如此会盘算,仿佛与生俱来这种天赋,在最为痛苦时也极为清醒。在被操纵的时候,心安理得接受操纵他人。
曾少臣用尽力气抱住赵月华,他的手在抖,声音沙哑:“他们很快就回来,很快会回来的。”
是的,可她得用另一个孩子去换。
很多年里,保护不了孩子的绝望总是挥之不去,即使赵月华后来顺利接回孩子,她总怕有人将他们再次夺走。
只有权力,只有效仿曾后,掌握权力,赵月华觉得自己才可以不再担惊受怕。她这般安慰自己度过每个漫漫长夜。
生产后,公主府气氛格外低沉。
尽管府上所有侍从没亲眼见到赵月华生产当日是何等的伤心,但都知晓曾后带走了小郎君和刚出生的小娘子。赵月华几日未出房门,侍从进房服侍,总见她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就算赵月华平日再和善,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嚼舌根,免得触她的霉头。
驸马曾少臣对赵月华比往昔日子殷勤些,每日办公后早早回府。碰上赵月华喝药,他还会亲自喂药,耐心侍候着。赵月华每次见他,脸色也会由阴转晴。他会带来两个孩子在宫里的消息。
她的儿子瑾儿被带走的前三天总是哭着要找赵月华,宫人怎么劝都不听。是蔓儿亲自出马,哄得怀瑾不再哭闹,要乖乖在宫里等赵月华去接他。
至于锦兮,赵月华本打算为她的女儿取名为柳锦兮。曾后带孩子走的那天,就赐了名字下来,曾羡玥。玥字好啊,赵月华一定会记住这个名字,记住是怎么来的。羡玥离了赵月华也哭,但哭饿了,哭累了,吃得好,睡得也不错。
听到两个孩子的一些消息,赵月华总归放心些。
可再怀胎生子尚需十月,她命医士必须为她尽快调理好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