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洛见过修真者汲汲以求名利,为欲望走狗;见过仙者佛口蛇心,令人作呕;亦见过天道不仁,以大道为饵,诱他入深渊!见过出世景卿以一棍定乾坤,搏下一番非凡天命。见过莫霍的长离长元,破法则、见过百里,违天命、见过古神,不甘囿成规而出!
可如今见到这场景,亦是觉得喉头嗤笑滚滚,嘲意盈眼,竟是叫的他不知该如何作为。
彼时他似是从一片窒息的白雾中恍见那于下界中,于闻洛一生中,于那他最为珍视的天一道门中,得窥——
闻历彼时淳淳善言:
他从小听到大的呼唤——
“洛儿……”
唤他什么呢?又是嘱咐他什么呢?
哦,他想起来了。
“记得去看看你老祖宗啊,他老人家也怪想念你的!”
老祖宗啊——
熟料当年一句笑言,定了他可笑的命,于他万年来无所候,成谶仇人相见。
他嗓音干涩,只面色无波低垂着眸。
“这便是你的计策?”
景卿本一无所有,他以散修起势,抗天命,成己道。他头破血流,他粉身碎骨,铸一身仙骨,毁一方仙台,万年修行,万年成仙。
他不懂情愫何如,无亲无友无爱。
他亦无惧大道何方,成这古往今来唯一的道。
所以他强,他很强。他无惧亦无畏,他没有牵挂,亦没有软肋。他是最适合成神的人,断爱恨嗔痴,合该是唯一的神。
但闻洛不是。
他明了红尘滋味,有亲有友有爱。
童年的天一道门伴他牙牙学语到门派少主,他这一生恣意,成年后天资傲人,结识群峰天之骄子。红鸾星动之际得遇沐冉,结大道同行。
他鲜遇困逆,顺遂难挡,于是傲骨未折,心境未有,当得闻洛,却当不得景卿。
当一个人生存的环境与记忆发生变化后,他的见识、经历、选择所攀升出来的、所造就出来的,是他亦不是他。
人是会变的,沧海化桑田,白云作苍狗,变化的变,遍历的遍。
成千上万的转世轮回,闻铭的计谋,三次时间折叠,凌之卿的渡劫,苏烟栀的渡劫,沐冉的转世。细如薄丝的命运交缠于那个叫苍阆的大陆,万千巧合碰撞,成就独一无二的闻洛。
无人回应,无人开口,直到细密的风拂开他衣袂飘扬。
无话可说,无须言语,答案随风,助长身后密匝、源于仇怨的火。
直到明艳、俏丽的蓝于眼角迸溅,他等来,姗姗来迟的底牌。
“闻道友,别来无恙——”
风卷来震天怒地的叫吼,火舌席卷万年前不周山的惨剧,撕裂此间地动山摇。辨不清来由的光芒绽绽若空,经年一声脆响,破碎是谁无声的质问。
这一战,时隔千世百转,带起他难言的涩嘲。
昏天黑地,成王败寇,最后淹于不周山燥热的尘土,扬起凤凰一族死不瞑目的尸首。
可笑不死凤,最后余世间一真灵存世。可笑仙者仙骨仙躯,却逃得一缕仙识尚在。
闻洛也没讨得好,以受得对方一掌换执金吾搅他仙识仅剩丝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