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文四年,
初春,大燕生了两件堪为撼动整个朝局的骇人大事。
其一,
南宫孽党竟伙同瑞王在城郊皇家击鞠场上公然刺杀太后皇上,还绑架了长乐公主!
幸而被赶往燕京准备参加女儿和瑞王大婚的卫国公及时解救,
否则太后和皇帝皆会丧命于虎狼之手。听闻冷太后险些失贞于贼,
而皇帝也身负重伤生死未卜,不知何时才会苏醒。
其二,当侍卫们带着大匹人马包抄瑞王住的长阳殿的时候,瑞王那一直患病不醒的生母苏玲珑竟突然醒转了。且据她的一番哭诉,宫人们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之前的瑞王居然是假冒的!而真正的瑞王竟是那名人们一直以为是痴傻哑巴叫作‘阿真’的少年。苏氏称之前那假冒的瑞王再知晓了他们娘儿俩人的秘密,便意图利用偷天换日暗享荣华。为避免加害,
无奈之下,
苏氏和儿子唯有一个装病一个卖傻以求自保。
当然还是有不少朝臣提出质疑,
即便之前的瑞王是假的,
但又有谁能保证这位‘阿真’就是真正的景帝遗孤呢。因为众人心里都明白,
如今皇上重伤难醒凶多吉少,万一真的挺不过去,这真正的瑞王便是慕容氏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其中的权衡轻重,
不言而喻。
于是,
便有大臣提议让那名叫阿真的少年和重伤昏迷中的皇帝,
以及年幼的长安公主做一场‘滴血认亲’——若皆是景帝骨肉,
其血必定相融!
滴血认亲的结果很快出来了,
阿真的血和皇帝及小公主的血迅交融,
是景帝血脉无误。
而朝臣们这番自作主张的诀议无疑令太后冷岚歌心中悲愤难已,她没想到这些人对瑞王身份的探究远胜过对皇帝安危的担忧,但遗憾的是,已没多少人在意她的感受了。
她不禁想起了慕容颜曾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就算是皇帝又能如何呢,也常常身不由己的,因为大臣们最关心的始终还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今朝你看他们对我俯帖耳唯诺称臣,可但凡有朝一日让他们抓到我的把柄或是觉得我再没为君的价值了,便会转眼翻脸不认人啊...有时想想,皇帝终究只是个孤家寡人不是么...或许真的没办法争过满朝文武啊...呵,这或许就是帝王家和朝臣们永远无法改变的宿命罢。
她还记得那个人说这句话时,满脸的疲惫和无力。
当她做了皇太后垂帘听政之后,她才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份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束手无策的无力。
在亲手送走那个人之后,她本以为自己是早已做好所有准备了。
四年以来,摒弃柔软,变得坚强,站在高堂之上,帮助她的儿子同满殿的男人博弈,延续大燕的长治久安...她本以为自己是可以做到这些的。
可是到头来,她才现...自己和儿子不过是被朝里的势力拿来互相攻击对方..而在朝臣们眼中...她依然只是个无倚无靠的柔弱女子。
望着朝臣们得知认亲结果后暗怀心思的各般讳莫神情,冷岚歌只觉得自己累了...好像真的是累了。
此时此刻,她多想带着她的儿女离开这个人心荒凉身不由己的地方,再不回来。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无论现在的情形有多糟..她也绝不能在这个关头离开...尤其那个人已经回来了...至少现在...她还是大燕的皇太后...所以她必须要继续撑下去...
深夜,她披上宽大的披风,裹住了自己柔弱的身子,独自走进了天牢。
牢狱甬道两边燃着忽明忽暗的火把,投下鬼魅般的黑影。冷岚歌越往下走,就觉得自己的心越沉重。不见天日的阴冷黑暗令四肢百骸都好像被恶意的冰寒刺痛了。曲折走过数扇关卡,才到最里面一重。侍卫长亲自为她开启囚室,她冷声道,“你等退去远远候着,若无召唤,绝不得擅入。”
侍卫长显得有些犹豫,“可是娘娘...这个疯女人实在凶险万分...今个儿又有一个弟兄一个不留神...在给她送饭时受了伤..”
“退下。”冷岚歌眉眼冷然地盯着他,口气已是不容忤逆。
“诺...”侍卫长只能带人退去。
她提着灯笼,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拉开囚门,走了进去。
囚室里面十分昏暗,她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