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季娉记得她记忆中的那个小房间,一年四季都热得像蒸笼。房屋吸收了一天的热气,只等着她回房将热劲儿喷到她身上。
薄薄的墙壁,挡不住隔壁的说话声。姐姐尖细的声音刮得人耳朵疼。
“我要试试,你不用再说了!你真没种……”姐夫的声音像苍蝇嗡嗡低响,让她听不真切,“……我不怕,我只怕穷……”
她知道姐姐,姐夫在为了那只奇怪的猴子在争吵。
老城区有猴群,时不时有一两只不小心突破了保护区与城市的边界,窜进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迷失在密密层层的建筑群。
她今天去送货时,在一座破旧的棚屋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猴子。它背脊是正在淌血的伤口,前头的两只爪子各断了几根。
这不是她管得了的事,她推着车准备路过它。偏偏这时,它睁眼了,两只纯净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她决绝地推着车往前走,走了十来步,她禁不住内心的谴责。
她想如果她回头时,它还在望着她,她就带它走;如果没有,那么她就自己走。
她回头了,它的双眼望进了她的心里。她推着空车返回,将它放在车板上。她举起它时,发现它的重量出奇的轻,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它一点都不害怕,也从不挣扎。陈季娉没接触过什么动物,她只养过孩子。她把它当成了孩子,像给吴弗苼消毒上药那般,给它消毒上药。
陈季娉和吴弗苼在这个家里总挨打,挨打似乎不需要原因。
如要勉强说上那么几个,无非是陈季笙打牌输了,都怪陈季娉今早煮了红薯;吴恩益被人追债了,都是因为陈季娉没躲开债主……
劈头盖脸地打骂,陈季娉能忍着。可偏偏,吴弗苼这孩子不忍,她总学不会绕开他们躲出去,只会扑在陈季娉的背脊上,或抱住陈季娉的腰,或两手大张挡在陈季娉的身前。
“……爸爸、妈妈,你们别打娉娉!”等再大一点,“……爸、妈,你们打我吧。”再大了一点点,“……你们凭什么打人!”
最终都是一大一小抱成一团,双方都想让对方少挨一点打,身上少一点伤痕,自己再多点,再多些都没关系的。
猴子身上的伤口好得奇快。陈季娉把它头藏在床底,竟然没被吴恩益、陈季娉发现。她想等弗苼回来,她告诉她这件事。弗苼不知道会多惊讶。
“你想供养我吗?”
“你?”
“明天早上,你去赌场无论赌什么,逢赌必赢。”
陈季笙做了一个怪梦。梦里的怪东西,说她会逢赌必赢。
那天一大早,她就兴冲冲去了地下赌场,那天她的手气极旺,无论玩什么,她的运气都好得不像话。她赢回了一大笔钱。
当晚。
“你若供养我,现在就去隔壁房间的床下拿出我的神像,按照我的要求将我供养起来……”
那个争吵的夜晚过后,一切转变得那么快,又那么顺利。
一张巨大的神台搭建在了陈季娉的房间,这个房间不再属于她,是它的。它是神明,它被供奉在绣制了繁复花纹的明黄色的帷幔后头。
陈季娉睡在哪里呢?
她不敢问,她的床已经成了街角垃圾站里的废木料。
很快,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季娉。你今年18岁了啊。”吴恩益搓着肥粗的手指,“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反成仇。你姐姐,18岁时都嫁给我一年多了。”
“姐夫,我……我等弗苼大点了,再考虑这个问题行不行?”陈季娉以为是这个小房子再没办法挤出一个空间,放下张小床。
她有些急躁,脸上却依旧赔着小心温顺的笑容,“姐夫,我可以睡在店面里。拿两张凳子拼接起来,我就能睡着。我不挑床的,从前在村子里……”
“这样怎么行呢。季娉,你来了我们家以后,帮了我和你姐多大忙啊。”吴恩益摇头拒绝这个建议。
陈季娉想那索性连凳子也不要,她能睡店铺地板,睡厨房,不能躺着睡,她也能找个地方角落窝着睡。
弗苼需要她,她也需要弗苼。她不能离开,她离开了,弗苼怎么办呢?弗苼现在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各种念头想法在陈季娉脑中横冲直撞,绕成一团乱麻。
她提出了她能想尽的办法,无论怎么都好,她都不走。
“……季娉,这样好不好。你如果暂时不想嫁人,你就睡到那张神台上。”
“不好……不好吧。”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