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淑玲兴奋地将手中的青秧,放置在船头的头坪。这是南城农耕时代遗留下来的习俗。青秧是她在自家祖地的田间拔取的,拢共是八株,祈愿五谷丰登。
到场的人群发出了轻微的骚动声。宋淑玲的行为一般是由家族中年轻有为的后生操作的。
孟樊遄见到此情此景,暗骂了几句。但终究没再进一步表示自己的不满。
参与这场下水仪式,是他与郗灵州交易中他需要承担的义务。
他微微扭头,眼角余光瞄向自己身侧后方的郗商秀。
“死而复生”的郗商秀,经历了一场巨大的人生变故后,便在郗氏老宅——广慧堂里过上了隐居生活。
今天他的到场,是不是对他女儿郗灵州的一种特殊支持,孟樊遄忍不住思量着。同时,以隐晦的视线细细打量着郗商秀。他知道,在场的人都在做跟他同样的事。
郗商秀的脸色似是不大好,汗珠子布满了他的额头。面部的皮肤灰白发皱,估计是长期深居简出,缺少日晒导致的。孟樊遄的视线渐渐下滑,落到了郗商秀裸露在衣领之外的脖颈。
脖颈的皮肤比面部的更加灰白,浅褐色的老人斑都被衬得发黑了。松垮的皮肤已经快要跟肌肉分离,摇摇晃晃地吊在半空。孟樊遄越看越觉得诡异。
郗商秀衣领下,锁骨上的皮肤,似乎已经溃烂。孟樊遄原以为是汗水的液体,在他更加细致地观察下,这片皮肤上的液体更像是溃烂中的皮肉外溢的体液。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略带点瘆人的甜味。孟樊遄的双臂顿时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他弄不清楚,自己感到恐惧的来源,只能急急地收回目光。
“樊遄哥,你怎么了?”郗商秀说话了。音色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语速有些不顺畅,像是被特意放慢了。
孟樊遄立刻放下摩挲双臂的手掌,干笑着回应没什么。孟樊遄比郗商秀大上五六岁。他一向爱在郗商秀面前强调老幼之序。
郗商秀快要被数十道或明或暗的打量视线逼得失去自己现在的伪装。尤其是孟樊遄,那个令人反胃的表情,好像他是个什么恶心的垃圾,郗商秀愤怒地想。
头脑中充斥着想要吃人的欲望,温暖的表皮,脆口的肌肉,甜美的鲜血……他抑制住自己的欲望,吞下口腔中混合着腐烂皮肉的口水。
“郗商秀!”一道女声高喊他的名字。
郗商秀烦躁地回头,撞见十几道来不及收回的打探目光。不是他们,这群被烟酒腌制过头的臭肉。
一根漆黑的方形木棍,动作蛮横地分开了臭肉们。木棍的温度高得烫人,他们的皮肤一经接触,身体便忍不住向后倒退。他们被这毫无规矩的行为,点燃了怒火。
站稳身体的他们,即将推搡木棍的主人——崔柯。
崔柯面带笑容,将手中的高压水管对准了郗商秀。下一刻,高压水管中喷涌而出的水珠,喷射在了郗商秀的身体,彻底淋湿了他。
二三十个中年人,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这个疯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条手臂搭在了女人的肩膀上,手臂的主人准备给她好看。
崔柯看见了,大量的水瞬间被郗商秀的身体吸收了。
她终于知道,郗商秀是个什么怪物了。
但他怎么能这么快,在日光下行走呢?崔柯闪过好多的疑问。拉拔在她肩膀的手臂,被她抬手用天蓬尺打了下去。
“啊!”嘶哑苍老的男声,疼痛难忍。
郗商秀被流水激发了内心压抑已久的欲望。
脑海中的嚎叫:鲜血,皮肉,美味,活下去,脆嫩,太好吃了……我们要活下去,我们最应该活下去,我们是神之子!
“不想死,就滚!”
崔柯突然大喊,随即挥舞起手中的天蓬尺。天蓬尺在她的手中,变成了杀人的利器,漆黑的残影散发令人胆颤的杀气。
一众中老年已经被富贵温柔乡泡软了骨头,哪里能想到今日能经历这一遭呢。他们赶紧纷纷后退,给这个疯女人让出位置。
几个反应快,聪明的老头子已经看明白了。疯女人寻仇的对象是郗商秀。
郗商秀咽下口腔内不断分泌的口水,溃脓的舌尖舔舐上颚,带下一层腐臭的肉。
“你以为你是谁?他们都得死。”郗商秀低沉地说道。
崔柯一边灵巧地挥动天蓬尺驱赶人群,一边用高压水管逼退郗商秀的前进。嘈杂混乱的人群,任谁都无法听清郗商秀在说什么。
郗商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