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慧堂多少年没这么热闹了。
匾额上红绸高挂,大开的正门张贴囍字,门旁两道的各色鲜花拥拥簇簇,像是把一座花园搬到家门口了。沉寂多年的巷道里,来来往往全是人,搬抬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崔柯跟着罗萌混进来了。她咂舌地看着一箱,两箱、三箱、四箱、五箱的金条从自己身旁搬过去。
“这是什么?”崔柯问。
罗萌正低着头回信息,随意看去崔柯指向的地方。他一边在手机上敲字,一边说:“新娘的陪嫁金。”
他收起手机,揣进裤兜里,“不是易芳菲娘家给的。是灵州替她置办的,后面还有很多陪嫁物品。”他见怪不怪地说道。
崔柯沿着罗萌给的指示,穿越了半个广慧堂,终于在一处偏僻的院落里,找到了坐在石凳上的郗灵州。
郗灵州背对着门口坐着,一身得体的淡色礼裙紧贴她紧实的身躯,背脊直挺挺,火红色的短发在风中飘扬,耳垂间的钻石耳环微微晃动。
她坐在这里做什么,崔柯疑惑地想。
这间院子久无人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味。崔柯一脚踩进院子里,眼见着屋檐下掉落细细密密的灰尘,而后随风纷飞。
郗灵州沉浸在自己的繁乱的思绪中,全然没注意到院子里来了第二个人。许多年前,这处的院子就是郗氏的禁地,无人敢来。除了她会时不时回到这里。
等到崔柯站定在郗灵州的视线内,她才茫然地看向崔柯。
“崔柯?”郗灵州的语气有些惊讶。
“你……”郗灵州面上的慌张之色一闪而过,片刻后,恢复成往日漠然的神情,嘴角微微上牵,勉强有了点笑容。
“你是来参加婚礼的么?”
郗灵州仿佛已不再记得,她和崔柯之间的那通电话。她是如何哀戚地恳求崔柯,让崔柯对郗商秀的事情保持沉默。她曾说希望用这一年,进行一场不留遗憾的告别。
崔柯被这句话激怒了,她听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愤怒奔流的声音,心脏在加速地跳动。
“你为什么要举办这场婚礼?”崔柯忍下自己体内的愤怒,用冷静的语气询问。
郗灵州往日坚定的眼神短暂地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我……”她沉默了。
世间有许多种沉默,每一种都有不同的意味。郗灵州此刻的沉默,是一种提前回答。是的,这场婚礼就是崔柯预想中的那样——用一个年轻女孩,以及她未来的孩子,去换取郗商秀的生命。
郗灵州不习惯仰视任何人,她从石凳上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拍打着礼裙上沾染的灰尘、脏污。
“这个女孩她知道的。我跟她讲得很清楚明白,她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郗灵州开始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是她主动找到我的。她需要钱。
那一笔钱,是她认真工作一辈子也无法赚取的数字。除此之外,我还额外答应她,会照顾好她的父母家人。在这最后一年里,我会对她很好。”
“郗灵州!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崔柯无法忍受了,她忍不住自己喷涌而出的怒火。大力地拉扯郗灵州的手,死死地擒住郗灵州的手臂,让对方不得不直视她。
“郗灵州,你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吗?不要用这个女孩叙述整件事。她有名字,她叫易芳菲,一名即将要毕业的大学生。比你小了整整10岁的女孩!”
郗灵州的眼神瞬间闪过痛苦,她闭上了眼睛。
“你把眼睛给我睁开!看着我!”崔柯的指尖陷入了郗灵州手臂。
疼痛令郗灵州睁开了双眼,但她没有想要挣脱崔柯的束缚。这种惩罚是她应得的,她现在是在提前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你知道,易芳菲会经历什么吗?先是漫长的怀孕时间,鬼胎寄生在她体内,改变了她的饮食习惯,她要一边吐,一边吃生肉喝鲜血。这不算什么,顶多是一点小小的困难。
接着,鬼胎会让她看到冥间,她的灵魂一半时间游荡在冥间,一半时间徘徊在阳间。这种精神折磨,就像是把她的灵魂剖成两半,足以把正常人逼疯。
后面,为了满足鬼胎的生长需要,她全身都会被改造,只是为了适应它。肋骨断裂很常见,五脏变形也没什么,皮肤爆裂更不用说了,还有那连绵不断、令人日夜煎熬的疼痛……”
“别说了!”郗灵州打断了崔柯的叙述,全身轻颤,“求你别说了,崔柯。”她低声哀求。
“那你去结束这场该死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