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算是能配得上钟芷了。
计划那场同学聚会的时候,大家的联系也更为紧密了些。聚会群里五十多个人,钟芷和宋初都在,关系好的几个朋友总会互相开开玩笑,话头引到宋初头上的时候总是避不开钟芷,大家都开玩笑地问他两什么时候在一起。刚开始宋初还紧张严肃地制止,但被大家说得多了,尤其是几个同学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地跟宋初分析:“你看钟芷这么多年都没谈过,而且在她身边的就你一个异性,她不是喜欢你还能是喜欢谁呀?”宋初被这耳旁风吹得晕头转向,也渐渐觉得这段贯穿了他整个青春期的暗恋终于要迎来一个双向奔赴的结局。
而这一切钟芷都毫不知情,彼时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事业上的她早就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微信群都开了免打扰,偶尔点进群看到999+的新消息就大脑发麻,匆匆扫过几眼便退了出去,而这种行为却被宋初误解为一种默许。
在问出“你和宋初要不要结婚”这个问题的时候,参加聚会的所有人都以为是当了一次红娘,坐在宋初身边的好友还一脸坏笑着碰了碰他的肩膀,那时的他右手早已伸进了衣服口袋,摸到给钟芷准备好的一条项链,本来是准备聚会结束表白的时候再送给她的,听到这个问题时宋初突然改变了主意,不如就鼓起勇气顺水推舟让大家都做个见证。
他脸颊泛红,为了掩饰害羞,端起面前的果汁装模作样的喝起来,微微侧头等待着钟芷的回答。
“呵,别闹。我还要拼事业呢,宋初还是找个能照顾他身体的人结婚最好。”
握着玻璃杯的指尖瞬时晃了一下,杯中的果汁不小心被洒出来大半,橙色的汁水立刻打湿了宋初洁白的衬衣,几粒果肉也随着果汁挂在胸前,那是他为了今天这场聚会精心挑选的新衣服,出门前还小心翼翼地熨烫平整才穿上身。坐在宋初身旁的朋友第一个反应过来抽出几张餐巾纸擦拭,嘴上打着圆场:“没事啊没事,这果汁回家一洗就掉了,我知道一个牌子的洗衣液……”可宋初就像瞬间失聪般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只愣愣地看向钟芷,大脑用了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就在听懂的瞬间宋初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宋初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从聚会的包间里落荒而逃的,也记不清自己又是怎么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用最快的速度跳上停在路边的计程车,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他只记得自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回到家宋初妈妈已经睡下,他把自己关进卧室里,蒙上被子才敢终于任凭情绪喷涌而出。不知是在所有人面前被明确拒绝的羞,还是明知自己配不上还对他们之间抱有天真幻想的恼,抑或是终于明白那人不喜欢自己是因为他这幅病弱身体的恨,宋初只觉得他的心里有几把世间最为锋利的剑,将他的心划上一道又一道,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宋初能做的只是哭,好像眼泪是可以减轻痛苦的唯一途径,即使哭到后来孱弱的心脏早就受不了这样的负荷而传来尖锐的疼痛,宋初也只是攥紧了胸前的衣服倔强地继续任由眼泪滑落,试图用这样的方法和自己的身体叫板,他恨自己为何如此无用,恨自己为何永远是个拖累,恨自己为什么要异想天开。
钟芷从来都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女孩,优秀得如同高挂在天上的瑞阳一般。他陪在她身边那么久如何能不清楚她的理想和抱负是什么?他怎么能还痴人说梦一般准备告白,难道自己拖累的还不够吗?学生时代她作为朋友已经为她牺牲了不少,难道还想要和她在一起继续拖累对方吗?宋初只觉得自己怎么如此自私,如此大意,连这一层都没有想到,他除了会索取还会干什么?
宋初一次次把自尊心揉碎,将自己贬低进泥土里。
当他眼前的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每呼吸一下都要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时候,宋初只觉得解脱,他第一次任性地在病发的时候不及时吃药,任凭自己晕倒在床边,他心想如果一切都可以在这里暂停就好了,那他就可以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三天后宋初在医院的病房里醒来,病床边是哭红了双眼满脸憔悴的妈妈。那晚宋初的呜咽声还是穿过厚厚的墙壁吵醒了睡梦中的母亲,反锁的房门让母亲直觉不安,找来房门钥匙的时候屋内已经没了声响,打开房门向来病弱的儿子就那么毫无知觉地昏迷在床边,嘴唇发紫,面色暗红,心跳微弱地险些触碰不到。
宋初看着母亲脸上未干的泪痕,不用细想也能猜出从拨打急救到他苏醒之前,母亲是熬过了怎样提心吊胆的三个日夜。
宋初知道,他对不起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