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的顶层视野很开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中偶尔能看到飞机的踪迹。
它们都来自新建的飞机场,据说有一条航线有时会经过这里。
隐约的轰鸣声渐行渐远,在常人看来是噪音,在学生耳中却是转移注意力的有趣事物。
“有飞机很稀奇吗?”
班主任看着齐刷刷扭向窗外的脑袋,第无数次这么说道,“是不是飞远了,要不要都跑去楼顶看?”
“好!”
有顽劣点的孩子变着嗓音应答,大家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小小插曲,也算活跃气氛,班主任手中的书页一翻,将学生们的心思重新拉回。
那时是高二的新学期,裴谦弈与程珞仍然在一个班,但座位表上他们的名字暂且没有挨在一起。
准确来说,隔得有些远,刚好坐在了教室的对角线。
但好在他的位置在她之后,只要抬头随意张望,总能看到她的背影。
在集体中,你的眼神有时会不自觉地追随同一个身影,最先察觉出某人的在场与缺席,想来这是一种滴水不漏的偏爱。
程珞很少扭头去看窗外的动静,似乎并不感兴趣。
高三之前,他们可以自主选择是否上晚自习,她在高二选择加入,他也紧随其后。
晚上的休息间隙,人群涌入走廊,分流散去操场和顶楼。
顶楼有窸窸窣窣的交谈,但人并不密集,晚风拂过时总是心旷神怡。
有时会有几颗星星隐隐闪烁,也有晚间航班转
瞬即逝。
天黑时看不真切,程珞仰头看得很认真,想来风景一览无遗,尽收眼底。
比起课堂上眼巴巴地四处张望,大抵还是这样更好。
“飞机。”
裴谦弈在她身后冷不丁地吭声。
程珞有些诧异,轻轻“嗯”
了一声。
是这样的,他们偶尔会在校园的某一处意外相遇。
两人并排站着,隔得不远不近,目光随意在空中停留,或许偶尔有过交错。
在顶楼碰见后的次日,程珞回头递卷子时看了裴谦弈一眼,被他不偏不倚地察觉。
喉间的水被匆匆咽下,他拧上瓶盖,她已转过头去。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笔尖触碰到纸张的声音齐刷刷融成一片。
铃声响起时,一阵骚动,有人还在写字,更多人在收拾东西。
裴谦弈停笔时,刚好瞥见程珞将绿色的练习册收回到书立里,又抽出另一本。
他听到一个声音,说要告诉他一件事。
高挑的女生站在他座位左侧,手指竖起,“我们去顶楼可以吗?”
他礼貌地点点头,四周有轻微的起哄和议论。
情窦初开的年龄,学生单独找异性说话,总引人往那方面猜想。每个班会不自觉地形成一种氛围,将那些来往较为密切的男女凑成一对,一起出现时便激起一片吆喝。
老师无可奈何,只得睁大警惕的双眼严加看管。
有些事情,只要不戳破那层纸,尚且能视单纯的懵懂。
但这是原则问题,不能随意敷衍了事。
高二
的新班级还没有完全熟络起来,不少同学还拘谨着,对教室后方的动静持观望态度。
高一有不少同学总爱起哄裴谦弈与程珞,两人都是一样的默不声,看不透彼此是窃喜还是厌烦。
假如现在还在原来的那个班里,或许已经有人拍着程珞的肩膀,叫她回头看了吧。
“别拆我官配啊!”
前桌女生的那句吐槽突然被裴谦弈想起。
不知怎地,他才发现自己不想莫名地和某个女生捆绑在一起,即使是打趣也觉得难以容忍。
但是那个人是程珞的话,就还好。
即使那些悸动被他视青春期的正常情感,也不该和任何一人都能产生。
直到他跟着高挑女生走出教室后门,程珞都没有朝他的方向再看一眼,仿佛浑然不知发生何事。
白日一天,都再无飞机的踪影。
本来这件事就是赶巧,六七日见到一次才是常态。
裴谦弈认真听完女生的话,尽可能用温和的语气回复她。
“抱歉,我现在完全没有那个心思。”
他迅速地给出下一句,“我还是觉得,学习才是现在的首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