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人命最卑贱。
《三国志·魏书·董卓列传》载,董卓入京,纵兵肆暴,“卓自留屯布洛阳,遂收豪杰略尽,淫人妻女,夺人宅舍,至乃公然抱幼女作乐,昏乱章著。”
此仅为冰山之微末耳。
史书只会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却掩盖不了人间地狱般的无数惨状。
试想,城门崩摧之瞬,哀号之声震天动地,甲士持刃,如豺如虎,蜂拥而入,焚掠无度,恶行罄竹难书。
隅落之中,女子瑟瑟,目睹亲族横遭屠戮,家园灰飞烟灭,而等待她们的,乃是惨绝人寰之境遇。
或名门淑女,素习琴棋书画,享尽荣华。
或布衣荆钗,勤俭持家,安于平淡。
然战火无情,一切尽毁。
彼辈沦作战利之物,任人宰割,备受屈辱,尊严尽丧,玉体蒙尘,乃至沦为玩物,蹂躏无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贞烈之女,不堪其辱,决意赴死。
有护家之妻,忍辱负重,委身贼将。
亦有柔弱之魂,饱受摧折,神志恍惚,生之若死。
夫战争者,不仅毁城灭国,更泯灭人性。
乱世之中,女子被视为男子之附庸,命运多舛,难以自主。
战争若野蛮之宴,而彼女流,实为宴上最哀之祭品矣。
上官婉儿博通古今,虽未亲历国破城摧之惨烈,但亦为皇权更迭的风霜所侵。
她自己,就是皇权争夺下的牺牲品,甚至是死于政变。
鉴于前世之鉴,上官婉儿对素无瓜葛的校尉朱灵心存提防,尤其是朱灵过往不忠不孝的劣迹,更令她难以释怀。
然而,沙场宿将多性情刚烈,鲜少愿闻逆耳之言,更遑论普通人之抗议。
面对朱灵提出派人护送一程的“盛情”,上官婉儿与郭女王虽内心抵触,却也知不宜贸然回绝,以免激化矛盾,乃至刀剑相向。
遂勉强应允,二女都在心中暗自筹谋应对之策。
“朱校尉美意,实令妾等受宠若惊,感激不尽。敢问校尉何时启程?”
“若能早日动身,妾等便能更早与姨母重逢,以解心中挂念,实为万幸。”上官婉儿礼貌问道。
她斟酌言辞,尽可能将她们的诉求说与朱灵听。
早些时候,上官婉儿与郭女王细筹之际,原拟明晨拂晓,出离村闾即分道扬镳,各赴前程。
岂料世事难料,朱灵突现其间,横生枝节。
为维系先前身份之幌,上官婉儿认为,接下来不得不与郭女王暂且结伴,同行铜鞮数程。
待行至半途,觅得良机,再策马回转,另寻幽径绕往许都,以期避开尘嚣,悄然入宫。
此计虽曲,却也合乎当下境遇,不失为权宜之策。
诚然,这得基于朱灵确怀善意,愿意护送二人周全之念。
“二位孝心可鉴,铜鞮侯夫人闻之,必感欣慰。既然如此,某便遣朱厌率部护送尔等至并州地界,确保二位安然。后日晨光初现,即刻启程。”
话音甫落,朱灵似有所觉,目及案上糜子饭,遂问曰:“二位女郎可已用膳乎?”
上官婉儿眉心轻蹙,暗忖:“何以忽而问及吾等是否已用飧食?”
朱灵的态度很奇怪。
既算不上是前倨而后恭,又非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军将,反倒是笑里藏刀,有如狐媚之态,令人难以捉摸。
“若二位女郎尚未用膳,且不嫌军中粗粮干饭,某倒是愿为汝等筹备一二。”
朱灵跪坐案前,复执木箸,挟肉入口,并扒拉一口粟饭炫入口中,面上洋溢着满足之色。
军旅生涯诚然乏味,少了尘世间的美食、佳人与醇酒相伴。
然而,在这质朴之中,粗糙的粟饭与豆菽,还有那随意炖煮却滋味浓郁的肥肉,却成了慰藉战士们口腹之欲的温馨慰藉,让这段枯燥的征讨河北时光平添了几分独特的滋味与记忆。
其实,三国纷扰之际,诸多兵将出征,不乏有携眷同行者。
打仗带家属,辎重虽然甚多,但于士将气势大有增益。
譬如吕布突袭下邳之时,曾“掳掠先主(刘备)之妻妾”,以作筹码。
又闻刘备计诱白水关督军杨怀,斩之而后快,“直入关中,以诸将之眷及士卒之家属为质”,以固军心。
再如吕蒙奇袭关羽之后,亦是“尽收云长及其麾下将士之家眷”,以绝其归路,彰显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