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思及乡邻百姓,或未识蝗灾之迫,遂欲广而告之,共御时艰。
届时,她会跟邻里农户说:“吾观天时,蝗患将至,非独吾家之患,实乃百姓共忧。”
“吾已筹谋,拟于冬麦收后,遍植瓜豆,以补粮食之不足,兼可驱蝗保田。”
“若乡亲信吾之言,愿共此举者,可同植瓜豆,以备不时之需。”
若有不信者,或疑或惧,她也不会强求。
有相信者,就让他们尽早收割粟麦,然后一同种植瓜豆。
“陈府君治蝗?”
娄圭闻言,双目微眯,陷入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道,“噫!”
“女郎所提,莫非是孝文皇帝在位时,那位以仁政著称,又擅治蝗的灵石县令陈显乎?”
郭婉颔首应之:“子伯博学,所言极是,正是此人。”
实则,郭婉所阅陈显治蝗之书,乃前世之缘,借鉴唐太宗治蝗之事,今朝再忆,犹历历在目。
汉文帝之世,陈显以治蝗之功,得帝嘉奖,名扬四海。
闻郭婉娓娓道来,娄圭之神色由忧转喜,眉宇间舒展开来,似拨云见日。
郭婉见状,略显赧然,干咳一声以解尴尬,继而释曰:“婉昔日于故籍中,曾阅灵石县陈府君治蝗之绩,其法犹存心间,未尝忘怀。”
娄圭闻郭婉通晓陈显之法,喜不自胜,抚掌大笑曰:“吾辈此番有望矣!有望矣!”
“陈显乃文帝嘉许之治蝗良才,得其术,何惧飞蝗肆虐?”
其实,郭婉的灭蝗之法并非何等稀奇古怪的秘术。
“当然,诸君也不用太过于担心蝗灾。”
方才仅郭婉、娄圭、马椒三人,聚而论蝗灾之患,未几,闻讯的寻橦健奴皆蜂拥而至,环立四周,静听郭婉娓娓道来灭蝗之策。
众人皆凝神细听,面露敬佩之色。
“届时众蝗蔽天,岂一日可尽除?故今日未尽,明日续之;明日再续,后日亦不懈。总有尽时矣。”
“婉家中富庶,诸君勿忧腹饥而怠于捕蝗。且观将来漫天蝗虫,岂非天赐之佳肴乎?”
郭婉此言一出,娄圭、马椒及诸寻橦壮奴,面色皆变,如染翠绿,愕然相视。
“食蝗虫耶?”娄圭惊疑道。
“然也。”郭婉泰然自若,续言,“蝗以五谷为食,人何尝不可食蝗?观诸君之色,似有难言之隐。”
众人面面相觑,几欲作呕,唯郭婉神色自若,自信满满。
“食蝗之举,终究……”
“终究如何?”
郭婉打断了娄圭的话,目光坚定。
“终究乃解民倒悬,共度时艰之策。”
“蝗虫虽微,却能酿成大灾,吾等若能化害为利,岂非一举两得?况此等天赐之物,食之既可果腹,又可减少五谷之损,何乐而不为?”
言罢,郭婉环视四周,见众人神色渐缓,似有所动。
于是,她趁热打铁,继续鼓励道:“诸君勿以蝗虫为恶,当视之为天赐之福。吾等携手并肩,共克时艰,待蝗灾过后,必是五谷丰登,安居乐业之时!”
食蝗,并不是郭婉首创。
她是跟自家太宗皇帝学的。
大唐吞蝗第一人——太宗皇帝李世民。
贞观二年,京华之地,长安城阙,赤日炎炎,天不降雨,大旱肆虐,民田焦枯,蝗灾又起,漫天蔽日,蚕食禾苗,百姓苦不堪言。
唐太宗李世民,心怀苍生,忧心如焚,遂亲临御苑,欲察农事之损。
步入园中,但见禾黍稀疏,黄枯遍野,李世民叹息不已。
忽而,一阵窸窣之声,惊起群蝗纷飞,遮天蔽日。
于是,李世民怒目而视,随手捉得数只,置于掌心,高声斥之,说道:“尔等蝗虫,百姓视粮如命,尔则贪食无厌,害民甚矣!”
“百姓若有罪愆,皆由朕一身承之,何须累及无辜?尔若有灵,但食朕心,勿再戕害苍生!”
言罢,李世民欲吞蝗虫于口,以示与民同甘共苦,共赴患难之心。
左右侍臣大惊失色,纷纷跪拜劝阻:“陛下龙体尊贵,岂可轻试此险?蝗虫污秽,恐伤圣体,万望三思!”
李世民神色仍旧坚毅,挥手止之,慨然曰:“朕意已决,百姓之苦,即朕之苦,若能将此灾厄移至朕身,何惧区区小疾?”
“况朕为天子,当为万民表率,岂能畏缩不前?”
言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