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言外之意,实乃探问孙翊,能否遣人导引,使得他们一行人得以顺利造访吴县。
吴景不能理事,那孙翊自然要替吴景安排好这些。
丹阳郡地处六郡之遐陲,于曹丕、蒋干、郭婉等自许都而来的使臣,未甚设防。
丹阳靠近庐江,对他们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但吴郡不同。
吴郡,则居江东之腹心,乃六郡之主孙权所在。
若他们轻率以往,恐有宵小之徒,伏而伺之,致生不测之变。
故使孙翊引领他们前往吴郡的治所吴县,亦为一种变相的保护。
“实乃翊心虽向往,而力有所不逮。若非舅父罹患沉疴,翊必当亲身引领使者,以入吴境。”孙翊搔首踟蹰而言。
话中仍旧以吴景作挡,其实并不欲跟他们同去吴郡。
其实也能理解。
在丹阳,孙翊是老大,可以为所欲为。
回吴郡,又要被心思深沉的二兄孙权耳提面命,这自然是不喜拘束的孙翊所不愿看到的。
见曹丕等人默然无应,孙翊目光流转,遂指衙内端坐之一吏员而言曰:“若使者等不以为忤,翊愿遣郡丞戴员,以护使者安然入吴。”
“咦?遣郡丞以护我等?”曹丕讶而异之,乃问也。
曹丕非因羞愤而怒,实乃真觉诧异。
郡丞者,非微末之职,乃太守属官之首。
郡之属官,有郡丞、功曹、都尉、三老。
功曹司人事,都尉司武事,三老掌教化,兼理民事纠纷及征税之重责。
东汉之制,每郡都尉所辖吏员,或一千或五千,不等其数。
若都尉逾一人,则郡下分设都尉辖区以治之。
自建武六年以降,东汉朝廷为强化中央的权柄,边郡常设都尉,而内地则多不设。
及至灵帝之时,黄巾之乱起,中原诸郡乃复设都尉。
这也是董卓等西凉军阀,在东汉末前期得以凭军力把持朝政的缘由。
而郡丞,则权柄更甚。
郡中事无大小都可过问。
如若太守生病,则由郡丞代理太守之职。
可见,曹丕对于孙翊派遣郡丞戴员护送他们入吴的惊讶。
实在是郡丞这一官职太高了。
这跟吴景亲自送他们去吴郡没有什么差别。
郡丞一职,异于太守的其他属官,乃由朝廷亲命。
故丹阳郡丞戴员,既非太守吴景之心腹,亦非当地世家之人。
而是个实实在在的朝廷空降之官。
时值丹阳太守吴景病笃,新太守尚未任免,如果一切正常的话,郡丞戴员会成为丹阳郡名义上的最高长官。
但此仅限于孙翊未至丹阳之前。
今孙翊奉孙权之意,于吴景在职之时,已至丹阳。
显然,戴员只能屈居次位,唯孙翊之命是从。
这是因为,孙翊背后有吴景,而吴景背后更有孙权。
郭婉默然而对,心绪忽转,忆及戴员的身份。
她想起来戴员是谁了。
此人,岂非后岁行刺孙翊之凶徒乎?
被人窃据首脑之位,孙翊不死才怪了。
当然,窥一斑而知全豹,孙翊性狭,也让自己往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孙翊使戴员护其入吴,当然也有架空戴员权柄的心思。
其意使戴员暂离丹阳,其居心昭然若揭。
上官婉儿沉浸于李唐、武周政坛累世,此等小谋小计,犹如儿戏,实在微不足道。
但既孙翊遣郡丞戴员护其一行人入吴,于彼等而言,亦属上策。
戴员早年受命于朝,对朝廷使臣自无恶意。
若能安稳护送他们至吴,既可彰显朝廷之威,戴员亦可借此狐假虎威,威仪倍增。
“既如此,丕便不却盛情,多谢将军之厚待。”曹丕拊掌而笑。
戴员于一旁,亦闻孙翊与朝廷使臣之语。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虽心不甘情不愿为孙翊所遣,但戴员仅默然片刻,未出言反驳,亦未拒绝孙翊的安排。
只低声应诺,明面上恭顺而守分。
浑然无有日后会行刺暗害孙翊的迹象。
郭婉瞧着。
孙翊欲留曹丕等人于郡中休憩半日,共进飧食,但曹丕以暮色已沉、行路不便为由,辞却孙翊之好意,曰:“天色已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