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闻之,面色不改,嘴角微扬,从容答曰:“子正公言过其实矣。天子之意,即兆民之心,岂容有疑?”
“吾辈此行,实欲与江东共商天下大计,同图汉室王霸之业。若孙氏子孙能入朝辅政,共议国是,岂不美哉?望子正公详察微末,勿生曲解。”
蒋干亦上前附和:“勿疑,吾等此行,诚意满满,愿与江东共赴国难,共谋天下。”
郭婉抱着罗绮之盒,和陆议并列二人身后,顿首不言。
江东群臣,或冷笑,或沉默,皆不愿与之深交。
这里没有他们说话的份。
江东群臣岂会轻易被其言辞所动?
另有一员大将冷哼一声,言道:“天子虽贵为九五之尊,然其权柄已被曹操所夺。汝等此行,若非胁迫,便是讹诈。”
“吾江东之地,兵精粮足,甲兵十万,岂会惧你曹操之淫威?吾等誓死捍卫江东之独立与尊严,誓不与曹贼同流合污!”
言罢,大厅内气氛愈发紧张,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但观孙权文臣武将话中之意,多半是威慑恐吓。
至于入朝之事,张昭、鲁肃等有话语权之辈皆未曾出言。
孙权坐于高堂之上,目睹此景,心中暗自思量:此子言辞虽妙,然其意难测。
吾当如何应对,方能保江东之安宁,又不失天子之恩惠?
遣送孙氏宗亲入朝觐见天子,孙权内心实则暗度陈仓,精细权衡其中之利害关系。
绝非表面所言之简单,入朝为质便会折损他日之赫赫威名。
诸侯割据一方,若因质子入朝就威严扫地,那还割据一方作甚?
何不索性解甲归田,安享田园之乐?
洗洗睡得了。
孙权所权衡者,实为曹操能予其何等之利益。
还有一点。
送质子入朝固然不假,但所送之人,皆为孙氏宗亲。
若能借此机会,将那些心怀异志、不服他掌权的宗亲耆宿送往许都,非但能使他耳根清净,更能免去诸多提防之虞,以免他们暗中作乱。
回首往昔,孙权初掌江东之时,孙氏宗亲之中,庐陵太守孙辅曾暗中勾结曹操,孙暠更是蠢蠢欲动,企图篡夺大权。
这些往事,孙权铭记于心,犹如昨日之事,如芒在背。
宗亲之中,不服他者,仍大有人在。
因心存遣质子入朝之不轨之念,孙权遂未附和堂上群臣之纷争,静候曹丕提出条件。
此刻,曹丕一路恶补,已然心知肚明,接下来该如何措辞。
他含笑示意郭婉,将早已备好的绮縠赠予孙权,令其置于孙权面前之案几上。
左右侍从心存疑虑,恐其中有诈,皆目不转睛地盯着郭婉缓缓开启盒盖。
曹丕见状,乃笑而言曰:“讨虏将军切勿疑虑,此绮縠乃吾精心拣选之物,愿以此物为媒,缔结两家之和好。”
江东之地,素乏织造之技,丝绸织物尤为稀缺。
孙权观此绮縠,光华流转,细腻柔滑,心中微动,遂命随从将礼物恭敬收下,并点头向曹丕致谢。
见随从妥善收好罗绮之后,孙权面色如故,淡然言道:“贵使赠此厚礼,权心领神会,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然而,吾等今日聚首,实非为礼物之故而至,乃因天下大势所驱,时事所迫也。”
“权亦思入朝以尽臣节,然父兄之基业,安可轻舍?”
言及此,孙权面含哀戚,情难自禁。
“未知孙氏归朝,天子与司空何以待吾族之后嗣?”
孙权试探而问,言辞间尽显谨慎。
曹丕闻之,笑而答曰:“孙将军过虑矣。天子睿智,大人亦怀雅量,自当以礼敬孙氏子孙。”
“且江东多才俊,岂有见识浅薄之理?至于官职,必依才录用,岂敢轻忽贤能?”
孙权闻此,心中暗自筹谋,然面色如故,复又试探:“彼等自幼江东成长,未尝北渡,风土殊异,恐难适应。未知能否胜任其职,担当重责?”
曹丕见状,神色一正,肃然曰:“将军此言差矣。英雄不问出处,才子何拘地域?”
“孙氏子弟若能以诚交心,以才服人,何患不能立朝堂之上,建赫赫之功?”
孙权不置可否。
曹丕察孙权犹疑未决,遂语出惊人,震摄四座:“肉食者伤情鱼肉,试问何以为食乎?”
“若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