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杀。
又命取恶贼首级,重披丧服,蹒跚步至孙翊墓前,声泪俱下,哀祭曰:“夫君在天之灵,妾历经万难,终为汝雪耻。此贼首级,乃妾献于夫君灵前之祭礼也。”
言毕,徐氏恭敬置妫览首级于孙翊棺椁之前,恰逢支谦法师续行斋僧法会,香烟袅袅,哀思绵绵。
徐氏焚香祭拜,低语诉说着心中的哀痛与坚韧,仿佛孙翊之魂就在耳畔,倾听其心声。
斋僧法会既毕,夜色已深沉。
郭婉此刻,正陪着徐氏跪坐于孙翊棺椁之畔,静聆其倾诉对亡夫的深情。
自章怀太子暴毙,郭婉于男女情爱已无所感。
昔者,她曾侍奉高宗、中宗二朝天子,位至高宗才人、中宗昭容之尊,亦曾涉足神皇陛下私宠之池,豢养外臣崔湜,不过婉儿其内心深处,对忠贞妇德依旧敬仰,犹如磐石,风雨不动。
虽不能身同感受徐氏之痛,但郭婉对徐氏之忠贞,心生钦佩。
她双手轻合于胸前,微微颔首,闭目凝神,似在默默祈福,既为徐氏,亦为自己,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夜色深沉,二人身影在烛火映照下,更显庄重与肃穆。
“缘何不往安歇?”
徐氏犹自闭目诵经,为夫君之灵超度亡魂,而此语实则针对郭婉而发。
盖因室内除了郭婉并无他人。
徐氏素日亲操井臼,夫君孙翊辞世后,府中婢女亦大半遣散。
“暑气炎炎,令人忆及许都清凉。”
郭婉顾望西北,忽而言道,意似无端。
实则非怀许都,乃念及离许都日久,离曹丕业已许久,当返客栈,向曹丕禀报诸事,并谋及早离去。
郭婉欲趁妫览、戴员的兵马未觉,于宛陵将乱之际,乱中取道以遁。
孙翊有旧部,谁能说妫览、戴员没有?
螳螂伺蝉,不知黄雀在其后。今众人皆陷纷扰之境,孰能预知谁将伺于己后乎?
无人能断言,自己就是黄雀。食物链之巅,终非此等蝼蚁所能踞也。
既不困倦,随吾外出透气罢。”
“时下仍有宵禁之制。”郭婉淡然一瞥,妙目所及,果见徐氏已转身相向,其目光恰落己身。
徐氏身形微转,目光于郭婉身上上下游移,细细打量,唇启微喘,一时之间,二人皆缄默不语。
“夜行无妨也。”
郭婉点了点头。
紧随徐氏之后,见其默然不语,然郭婉心细如发,察其行迹,乃知所往之处,正是曹丕盘桓多日之客栈。
先前,为博徐氏信赖,郭婉诚然向徐氏坦言一行人下榻之所,但当时料想徐氏对曹丕辈并无多大兴致。
初以为离许都之路坦荡无阻,岂料仍有不知进退之街徒横亘于途。
方过街坊之际,忽见一群街徒,将她们的车舆团团围住。
此辈街徒,实属奸宄之徒。
车驾之上,确实未悬显赫徽识,竟有狂徒举手发矢,箭矢嗖然,直插壮仆之侧,冷笑而语曰:“速弃尔兵刃!”
“否则,下一矢必穿汝辈犬体!”
彼时,领队的什长,亦自后方疾驰而至,较其麾下卒众,稍显沉稳。
勒缰驻马之后,对车舆略施叉手之礼,沉声问道:“敢问车内,所乘何人?”
徐氏不悦,车帘轻启,车前灯火映照之下,显露一张年轻妇人铅华尽失、面色苍白之容颜。
小妇人蚕眉轻蹙,举手示意车前壮奴上前,将一手令于什长马前一晃而过。
彼时,什长挥手示意麾下保持警戒,复遣一人上前,恭谨接过符令,细加审视。
审视毕,其人脸色倏变,随即翻身下马,趋前数步,更以庄重之姿,叉手施礼曰:“未知徐夫人于夜中出坊,多有唐突,还望夫人宽宥……”
壮奴奋勇向前,劈手夺回符令,复昂首挺胸,行回车前。
车上的小妇人,也就是徐氏,则默然不语,唯示意仆从再落车幔,意欲继续前行。
街徒见状,连忙言道:“上府颁有严令,以防畿内宵小犯夜。卑职斗胆,愿护送徐夫人一程……”
街徒见状,见马车竟若无人之境,继续前行,连忙亦返身上鞍,摆手示意麾下紧随其后。
然领队的什长此番热忱相待,却仍换得无视之态。
马车之上,妇人未曾再现身影,至于随行之壮仆,对尾随之斧戾之徒,亦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