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发少年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些收拾了!”
束发少年慢慢吞吞地捡起木板,他抹了一把眼睛,犹豫道:“先……先靠墙放在这里,天亮了再……再放后院。”
掌柜一口打断他,道:“没爹没娘的寡小子,尽会耍懒,现在就去!”
束发少年怯生生地应道:“夜黑……有鬼。”
只听掌柜冷冷笑道:“仙门百家的大爷都在这儿,有鬼也不敢来!还不滚去放好!”
而后只听两道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后院走去,掌柜也跟去了后院。
栖恨不知何时和衣卧在莲采儿枕边,双眼半阖。
莲采儿为他盖上被褥,轻声道:“乏了?”
“嗯。”栖恨阖上双眼,低低回了一个字。
“睡吧。”现下栖恨藏着掖着,说话就只说一半,莲采儿着实理不清头绪。她垂下眼皮,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暖热的房间中出现一缕若隐若现的幽香。祭祀的香火缠绕初春的雨露,氛氲湿凉,徐徐钻入鼻腔。
亥时三刻,人界响起第一声鸡鸣。莲采儿在此时骤然惊醒。她看看身旁双眼紧闭的人,犹疑地探出两指在他鼻前。
栖恨还活着,莲采儿呼出一口气。
门扉窸窣作响,连连哀哭声从缝隙传进来。五言鬼扒在他们的门上,一会儿低低呜咽如婴孩细哭,一会儿高声尖叫好似地狱恶鬼前来索命。
见屋内没有一点动静,五言鬼从门上滑下来,在木门留下两道长长的抓痕,滋啦声响听得人心惊肉跳。它不死心地趴在门口,对着门下的缝隙呜呜地哭泣。
莲采儿被这声音吵得头疼。
她正欲起身下床。忽然,干燥柔软的唇瓣悄然凑近,在她未收回的手指上轻轻触碰一下。
她略微讶异地眯起眼睛,栖恨佯装未睡醒的样子,将她一把捞回去,在怀中躺好。
“我开门看看,你做什么?”莲采儿的半个头埋在被褥和栖恨怀中,话语中稍有怒气。
栖恨拍拍莲采儿后背,似有安抚的意味,他道:“我怕。”
莲采儿:“……”
她怎么没有看出这凡人哪点有害怕的样子?
趴在门下缝隙的五言鬼捕捉到屋内的动静,尖细的长指甲在门下一阵抓挠。
寻常的木门于妖魔鬼怪而言并不是阻碍,它却破不开这扇门,一阵抓挠无果后,屋外安静下来。今夜疾风大作,偶尔有几声树枝折断的脆响。
莲采儿推开栖恨一点,探出头,皱眉道:“我去杀了它。”
“嘘,它来敲窗了。”栖恨贴近莲采儿的耳朵,温热的吐息洒在莲采儿耳廓,他道:“杀气好重,压一压。”
果真如栖恨所言,关好的木窗响起一阵咚咚的敲击声。
五言鬼这次变作了老头,苍老的哀求声隔着窗飘进来:“好饿,孩子,给点吃的吧!”
莲采儿:“给你一剑,要不要?”
修长的手指撩拨着莲采儿的发丝,栖恨低低轻笑。
窗上的黑影胀大数倍,它的身体虽在屋外,说话的声音却在外屋的某个角落。五言鬼有一丝得意地发笑,它唤道:“你们在哪里?拿剑杀了我吧!”
栖恨的下巴抵在莲采儿发顶,轻轻蹭了蹭。
莲采儿心想,这是让她别轻举妄动?
五言鬼重重地砸窗,声音依旧在外屋的某个角落,它狂喜地喊道:“我找到你们了!我找到你们了!”
它嘴上喊着“找到了”,莲采儿等半天,也不见它真正进屋里来。
鬼怪最爱睁眼说瞎话。
这一日之期已过,那缕因彻底融于栖恨体内,莲采儿在人界有了身份,只要不掀起大波浪,上天玉京可查不到她。
莲采儿望着面如冠玉的男子,栖恨阖眼侧卧着,一缕发丝落在他面颊,随鼻间的吐息轻轻地扫在淡粉的唇瓣上。
“不痒吗?”莲采儿心里嘀咕。她动动身子,环在她腰间的手松动一点。莲采儿拨开栖恨脸上的发丝,别在他耳后。
细密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动一下,禁锢在莲采儿身上的手,不知不觉地失了力道。
莲采儿顺势撑起身,她抬起手,一记纯白色的灵流当即从掌中破窗劈出。
栖恨猝然睁眼,眼中迷离之色一晃而过。
莲采儿甩开他的手,道:“等我回来。”说着,跳窗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