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有她自己的迫不得已。
没日没夜,努力三年,好不容易从那幽深的宫墙内踏出来。
她还没开她的书院,还没走遍大魏山川四海,还没为后世留下属于她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还不想回去,还不能回去。
书房里,珠帘摆动,夕阳已近血色。
两人互相被一把长剑指着,谁也不肯退让。
李念从最初的热血上头,到逐渐冷静下来。
她看着沈行之泰然自若的样子,又看着邵安疾恶如仇的面颊,两手攥紧,侧身站在沈行之身旁,哗啦一声,锁链响起,她屈膝就要跪下。
沈行之愣住。
他立马伸手,一把抓住李念的手臂,不解道:“这是何意?”
佩兰抓着她另一只手臂,急忙拦着:“主子,不可啊!”
李念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她半屈着身子,抬头自下而上地望过去。
沈行之逆光,俯身搀扶着她,手臂前所未有的用力,让李念半分也再跪不下去。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双眸子似乎锁着自己的面颊,话里不如方才从容,带了几分气。
李念望着他,反问:“明知故问?”
沈行之抓着她的手掌很用力。
他什么也没说,半晌,焉地看向也已经愣住的邵安:“还不收剑?!”
邵安惊呆了,上头的热血此时终于凉了大半。
他从没见过李念这般模样。
她屈膝半跪着,惨白着一张脸,双唇毫无血色。
邵安恍然回神。
他这才想起来那是楚阳郡公,是父亲的画像被挂在凌云阁里,是世帝的救命恩人,是一句话,就真的能让邵侯府万劫不复的男人。
可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说什么无意迎娶,说什么为了打开链子,那他刚才听到的都是什么?
他举剑的手微微颤抖:“好……甚好。”
邵安咬着唇,缓缓收了剑,又退后几步“哈哈哈”地笑起来,“行,我出去,我走。”
他狠狠剜了沈行之一眼,长剑收进腰间剑鞘,转身就走。
“佩兰!”李念指着他的背影,“追上去!追上去!”
佩兰道一声“是”,忙跑着追出门外。
李念此时仿佛卸下千斤力道,整个人身子一软,顺势被沈行之扶住。
她心念未定,好似经了一场大难,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一般,有些站不稳。
她抬手轻轻推开沈行之:“……多谢沈兄。”说完,又念,“邵二公子一向是这样冲动的性子,他年少,你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说这些时,她连看向沈行之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颓然坐在躺椅上,长长叹了口气。
沈行之站着没动。
北息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屋内。
李念缓缓望向窗边,晚霞已经被风吹来,她眸子里落得全是那璀璨的光芒。
沈行之看着她,什么也没说,重新坐回桌边,拾起毛笔想要蘸墨,才发觉砚台已经滚出很远,屋内满地狼藉。
他坐在那,又缓慢地放下毛笔,侧目也向着那道天光望去。
果然,邵府的二公子,不是李念的良配。
他太冲动,太不计后果,太情绪化。
他绝对不能把李念,交给这样的男人。
佩兰追到邵安时,他正坐在屋檐上,手里拎着个酒壶,痛饮了一大口。
屋檐下,仲康顺揣着手骂:“你是不会走前门?飞檐走壁了不起啊?如今还干上抢酒的活,你连装个样子偷一偷你都不干啊!那可是我刚刚打开的好酒啊!”
邵安也不回答,兀自一人,望着太阳落山的方向。
“嘿你这个人!”仲康顺袖子往上一撸,指挥身边小童道,“去!给我拿个梯子来,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青州商会的库房里什么都有。
小童扛着梯子过来,仲康顺找好角度后,刚刚搭好,就见屋檐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这是把他家屋顶当成什么观景圣地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那人侧目回头,先望了他一眼。
仲康顺万千粗鄙之言仿佛被佛光点化,出口就成了溢美之词:“哎哟,原来是佩兰姑姑,您慢点,昨天青州下雨了,那上面滑。我去给您备点上好的茶点,您回去的时候,正好给***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