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三代人,各个都是有想法的能人。
李念的爷爷因为大梁暴政,灾年加收苛捐杂税,直接举旗反了。
她父亲**后,改内阁为三省六部,大力推行均田制,发展商业和手工业。
到了世帝这里,终于国库充盈些,他便悄悄准备收回世家门阀那些溢出的权力。
看多了,沈谦反倒对李念的话没觉得太惊讶。
他思量些许道:“你想对人才任免和教育动手……是个好想法,但你做不到。”
李念笑了。
她听到这话时,莫名觉得放松下来。
“沈行之,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和你说话么?”
沈行之没回答。
李念笑着说:“因为你这人啊,虽然说话不中听,但好在你心软,大事上从不骗我。”
沈行之愣了下。
他置于身前的手虚虚一握,顿觉李念那温柔的视线像是把刀,戳在他心口上。
他何止是骗过!
李念看着车外,自顾自道:“对,我以前觉得我做得到,现在看来,太傻太天真。这条链子恰在此时出现,反而让我有时间慢慢停下脚步,好好想想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看着马车外,阳光正好,春日正盛。
青州像是一幅山水绘卷,从另一个角度,为李念展开了大魏江山的面貌。
这看似鼎盛辉煌的背后,有能当街杀人的刺客,有前朝蠢蠢欲动不安的心。
她从太平盛世而来,却像是第一天看破这虚假的繁华一般,望着车外出神。
李念忽然觉得,她那些来自未来的记忆苏醒,也许并不是一件偶然的恩惠。
她在追求避开历史既定结局的路上,避开原本属于自己的悲剧后,天下人会如何?
没有《女德》的束缚,天下女子的生活和地位,就会变好么?
未必吧。
就像沈行之说的,她做不到。
上位者一句话而已,就能挖掉那枚种子,踩烂,碾碎。
失去权利和皇族身份的庇佑,李念与那自认为逃出宫墙的刘胜,又有什么区别?
必要的时候,她也一样,只会是一枚弃子。
江山万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都做不到,往后很多年,别说做到了,李念甚至想不到有谁还会去做。
她望着车外,许久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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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谦起程前往自贡的信送上世帝手中时,春围刚刚结束。
春雷哄隆隆打了三日,整个京城笼罩在烟波气里,白日起雾,晚上又霞光万丈。
拍马屁的诗人们已经在吹嘘太平盛世,唱什么万寿无疆。
世帝面上笑呵呵,心里只想骂人。
他案台上的奏折自青州囚徒死在半路之后,就与日俱增。
越是如此,他越是思念沈谦在宫内的时间。
他虽然是一把没有思想的“皇帝的利刃”,可他优秀就优秀在,不需要世帝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他就能做得很漂亮。
以至于这么长时间,他背后又是买房置地,又是安排萧佩兰进***府的小动作,世帝全当不知道。
可用的人并不多,所以瑕不掩瑜。
相较之下,他再看案头那些奏折,气就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与春围考试相关的事情,今年不知为何,殿前殿后都吵得非常凶。
捐生与荫生的数量太大,国子监与太学倒是没什么意见,但吏部意见非常大。
能力与家势不匹配,那些不需要考试走后门就能上位的公子哥,给吏部确实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这种情况下,偏偏***的主考还迟了两日才将名册呈上甘露殿,简直是送上门的活靶子,被吏部抓着在殿前狠狠抨击一通。
现下,甘露殿内,世帝还没开口,主考便扑通一下先跪下了:“圣上,臣与小试官众人一连合计了五日,再三确认,今年春围的头名,确实是实至名归。我们众人都挑不出毛病。”
世帝本来没在意他,他还在想怎么在这边配合沈谦。
结果主考一句挑不出毛病,反倒是让他好奇起来。
“你们拖这么久,就是为了挑毛病?”他指着黑漆托盘里封着口的策论答卷,招手道,“拿过来,朕瞧瞧是什么惊世之作,能让你们这些老学究都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