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昫在床上趴了五天。
其实这五天他过得挺自在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话本管够,身后虽然还钝钝地疼着,不碰倒也没什么。
陆浔还是会过来给他把脉看伤,有时还陪着他一起用饭,哄着他喝药。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青石镇那会儿。
周昫初时还有些怵自家师父,陆浔一来就绷紧了神经,唯唯诺诺地低眉顺眼不敢造次,让干什么干什么。
养了三五日才慢慢又敢拿正眼看人了。
这事也不知怎么传到了宫里,宣德帝赏了几箱瓜果点心给陆浔,还是由胡内侍亲自送过来。
“劳陆大人费心,辛苦。”
陆浔恭恭敬敬地接了赏,周昫也接了赏——他那三十篇时论被加到六十篇了。
胡内侍宽慰他:“圣上的意思,殿下是马上要开府当差的人了,多学学时论政务,有好处。”
被迫接旨的周昫在风中凌乱。
这好处给你要不要?
悠哉悠哉的日子结束了,周昫直接从床上被提了出来,铺纸抄书。
春日和煦,杨柳依依。
周昫站在园中的亭子里,一脸苦闷地抄那些长篇大论的文章。
亭子正对着池塘,那满树曼妙婀娜的柳条随风轻晃,偶尔荡进来几枝拂过亭边的围槛,说不出的轻柔飘逸。
这么好的景致,周昫却连看都不想看,身后直抽抽的疼,觉得自己以后都不能正视柳树了。
选在这个地方抄书,总有种刀架在脖子上的错觉,陆浔他就是故意的!
陆浔确实是故意的,周昫抄书,他就坐在一旁敲着棋子陪他。
说是陪,其实就是监工,周昫早看透了。
他还坐不下,站上小半个时辰就腰酸腿疼,干脆搁了笔,揉了揉手腕,斜眼见陆浔没有反应,便大了几分胆子。
“师父……”周昫站得规矩,眨着眼睛,整个人明晃晃地欲言又止。
求请假,求休息,求上茅房……
陆浔对着棋谱,落了一颗白子,头也没抬:“一刻钟,不要走远。”
“哎。”周昫狗腿地应了一声,走开几步出了陆浔的视线,这才一把放松了捶肩捏背没个正形。
不远处传来沙沙的声响,周昫耳尖,登时就提了警惕。
墙边树影轻晃,不多时便跳下来一个人,矮着身偷偷摸摸地往园子里溜。
轻盈的脚步踩过春日的新泥,踏上鹅卵石的小径,突然蓦的一顿,转身间腿风从脸侧扫过,匆匆忙忙对了一拳。
双方落地,各自后退了几步。
“嘶——”来人甩着手,将周昫上下打量了一通,“你谁啊?”
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到身后的伤,周昫闷哼一声,咬牙将疼忍了下去,见这人一副正经打扮,没想到说出来的话这么不要脸。
“在我家园子里鬼鬼祟祟,老子还没问你是谁。”
“你家园子?”那人顿了顿,有些稀奇地看着他,“你……陆家的?”
这人果然是冲着陆浔来的。
周昫眼神忽闪,应了他:“对。”
那人眼眸微眯,摇了摇头:“不对,不像……”
他话没说完,跟前拳风已至,周昫已然欺身而上。
拳脚声密集而沉闷,带起的风势扫落了新花嫩叶,两人互相掐了脖子扯了衣领滚落在地,灰尘四起,一时间竟是难解难分。
“哎!你揪到我头发了,快放手!要秃了……”那人拽紧了周昫的手腕直咬牙。
“秃了活该!”周昫抬脚踹他,“手拿开,别拽老子衣服!”
亭子里,陆浔又落了一颗黑子,突然听到一阵鸟雀扑翅声,抬头见园子一角扑簌簌地不得安宁。
他满心疑惑过来一看,只见到两个人在地上扭成一团,一身灰,满脸土。
“你们……干什么呢?”
又是几阵钝钝闷闷的拳脚声,陆浔被涌起的灰尘呛得咳了两声,弱弱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殃及了。
“师父!师父我抓到个贼!”周昫一个翻身,将那人压在地下。
“师父?你是陆浔从青石镇带回来那小子?”魏朝刚反应过来,头皮揪得一疼,立马大嚎一声,“揪人头发你大爷的!陆浔你还不管管!!”
陆浔无语,他不想管,这俩都不想管,一起丢出去好了。
两人撕扯半晌,总算是在陆浔冷沉的凝视中悻悻地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