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之后,陆浔从那高烧中撑了过来,病情总算是慢慢好转。
关太医着实松了口气:“你要是一直不醒,这宫里就该乱了。”
陆浔躺在床上,在这场疫病中瘦了整整一大圈:“抱歉……”
“也不是你的错。”关太医脸上系着罩布,他每日进来的时间有限,也不能多待,“四殿下这几日一直在外头等着,你有话带给他吗?”
陆浔想了一会儿:“您别把我的病说得太严重,让他回去吧。”
“行。”关太医提了药箱,又把水和吃食放在他床头顺手的小几上,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道,“这次的痘疫来得蹊跷,摆明了是冲你来的,你自己多小心。”
蹊跷吗?陆浔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想到了一个人。
京里如今这微妙的关系平衡,就立在自己这个小小的支点上,把他拔掉,京里肯定要乱,浑水才能摸鱼。
许思修……
陆浔只是猜的,他没有证据。
但几天后周昫查到了,那侍女就是许府安在宫里的棋子。
都进牢里了还能翻出浪来。
周昫去了一趟大理寺。
许思修依旧是戴着重镣倚在墙边,见到周昫进门就睁了眼:“这么快就查到老夫身上了,殿下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如何,陆大人可还安好?”
周昫没有说话,甚至连脚步都没停,气冲冲的几步上去,揪着衣领把人拽起来,抬手就是一拳。
砰!
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不仅是许思修,便是身后跟着的狱卒都被这一拳打懵了。
反应过来时,许思修已经摔在了地上,掉了一颗牙,糊了满嘴的血。
“四殿下!”那狱卒见周昫抬了拳头还要再打,赶忙扑过来要拦,“使不得啊,四殿下,这若是打死了……”
又是砰的一声,许思修径直从他眼前摔了过去,吓得那狱卒跌坐在地,后面的话都是抖的:“打死了……圣上跟前,交、交不了差……”
周昫眼里压根就没看他,只恶狠狠地盯着蜷缩在地,爬不起来的许思修:“许思修,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十倍地跟你算!”
说完也不管牢中人作何反应,径自跨出门走了。
大理寺外,宋彦牵了马过来。
周昫翻身上马,一边说道:“把计划提前,顶多半个月,不能再拖了。”
陆浔又养了整整十日,才从这场疫病中恢复过来。
周昫终于得了机会去见他,大包小包,恨不得把整个醉香楼都给他搬进去,倒是把陆浔看笑了。
“你当我这闹饥荒呢?”
“师父你都瘦一大圈了,二郎都长得比你圆润。”
陆浔确实瘦了好多,周昫都不太敢看他,就锲而不舍地给他盛汤夹菜,装着咋咋呼呼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快点,您是想自己吃还是我喂您吃。”
陆浔只想揍他。
这小子怎么说起话来就这么气人呢?
今晚的月色很好,陆浔吃饱了坐在廊下纳凉,周昫就坐在他下面一个台阶,紧挨着他,一副很依赖的样子。
“今日是有大礼?”虽然周昫换了朝服,但陆浔看到了他束发的正冠。
“嗯,圣上下旨再立东宫,是祁皇叔。”周昫声音平静得很,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浔扫了他一眼,轻问道:“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周昫像在出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浔的意思,“我随便,他爱立谁立谁,反正不关我的事。”
周昫对那个位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个高台,看似风光,一旦站上去,这一生便要困在这四角红墙之中,连个御花园都抠抠搜搜的逼仄得很,还不如在青石镇当山老大有意思。
他顿了顿,又偏过了头,认真看着陆浔问道:“师父,你想我去争那个位置吗?”
“你若喜欢便去,不喜欢便算了。”陆浔随便薅了几根草在手上编着,只要周昫能在京里站稳脚,在不在那位子上面,都无所谓。
倒是圣上,突然在这个时候再立东宫,陆浔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祁王长于文治,圣上立他为储,想必会把巡防营给他。”陆浔将草绳扭结成环,拉过周昫的手,在他腕上比着,“你近日收着些,别与巡防营起什么争执。”
“哦。”周昫抬手,看着腕上新系的草环,应得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