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定原顿了一下,神色间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又立马强行镇定下来。
言官弹劾这事,本就是真假轻重参半,只要不是故意诬陷,错了也没有太大关系,而至于故意与否,是很难有证据去辨的。
陆浔取出了一张银票,捏在指间:“三个月前,你到醉香楼赴了一个宴,席间那人给了你二十张五百两的银票,请你弹劾殿下意图谋反。”
殿中突然安静了,所有人的眼神都转到了吴定原身上。
二十张……一万两!
陆浔接着道:“你拿了票子,心中高兴,当晚便从怡红楼里赎了三个姑娘出去。这是赎资,上面有你的指印,怡红楼的老板也可以作证。”
吴定原沉着脸,一动不动:“一张票子而已,能证明什么?即便是赎了几个小丫头,也无伤大雅吧。”
“若是普通票子便罢了。”陆浔将银票打开,露出左上角的图样来,“这批银票印于宣德六十年,因着整年,先帝特地让人印了五百张带印玺花纹的,由宫中兑出,赏赐给皇亲重臣。当年所支银号皆有登记。吴大人要不要猜一猜,这张银票来自哪个府上?”
吴定原的眼神落在那银票上,果然看到左上角有个花印,他当时怎么就没注意……
“银票流通,几经转手,会出现在哪个府上都不奇怪。”
“是么?”陆浔眉梢一挑,像勾上来了鱼儿,“既如此,不如把这银票呈递圣上,请内务府验一验,再顺着它的流经查下去,看看它是怎么到吴大人手上的。这么多的银子,对方不会只是仰慕吴大人的才学吧?”
吴定原眉头锁紧,看着胡内侍接过那银票,又捧上了高台,几乎是当机立断出了声。
“圣上,御史台所言之事,皆是有眼可观,绝无刻意诋毁诬陷之意,亦无逼迫圣上之心。圣上若仅以一张银票定臣之罪,定御史台之罪,只怕会寒了天下文人举子之心。”
周祁才蹙起眉心,陆浔便出声了:“吴大人,话不是这么讲的,收贿诬陷这事,只与你一人相关,和御史台没有关系,更和天下文人举子没有关系。”
吴定原不再接陆浔的话,一心只在周祁身上:“自四殿下接掌守备军以来,争军银,封兵将,开校场,守备军眼中只有统领没有圣上,如今更是横兵城门,随时能够箭指宫城。”
“陆浔他一介乱臣,先帝囚他于宫中已是大恩,他却违背圣令,潜逃出宫,其心如何,不可轻信。御史台一心为了朝廷,却被这般倒打一耙,若生谏不成,臣愿以死明志。”
他说得慷慨激昂,话音落,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真的朝一旁的柱子撞过去。
“啊!”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众人手忙脚乱地也没人拦得住他。
砰!
吴定原在触到柱子前猛地被踹飞出去,周昫黑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盯着他,眼神漫出了杀意。
动乱乍起,侍卫围了朝殿。
新帝才登基不久,血溅朝堂属实不是什么好事情。
言官扶起了吴定原,话音未出,哭腔倒是先嚎出来了,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周昫脸都黑了,攥拳的手被陆浔按住。
“行啦,吵吵闹闹地像什么样子。”周祁发了话,这一场闹剧让他对御史台更失望了,“只是查银票出处,清者自清,朕还能冤枉你不成?”
他自登基后向来温和,这还是头一回沉了语气:“殿前失仪,责你禁足府上,好好等着结果吧。”
“圣上……”吴定原爬起来还欲再说,周祁却不想听了。
“记着,你若敢死了,朕诛你九族。”
吴定原在惊愣之中被带了下去,余下的人都噤若寒蝉,再没有敢说话的。
周祁累了,把这事分给了刑部和大理寺会同办理,便摆摆手示意众人退朝,临走前又把周昫喊住了。
“老四,你回去吧,这宫中你也待得够久了。”
宫门处,管叔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在看到陆浔带着周昫出来时差点老泪纵横。
周昫脸黑了一路,陆浔哄了一路都没哄好他。
“别气了,这结果不挺好的吗?你何苦拿别人的错来折腾自己?”陆浔把人带进了车内,找了几个软垫给他,“刚才又跑又踹的,抻到没有,身后的伤痛不痛?要不要再上个药?”
周昫脸都快鼓成包子了,把车上的小几拍得砰砰作响,怎么想怎么亏:“师父啊,你刚才就该让我骂他们的,那群牛鼻子欺软怕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