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带着府中几位小姐去看龙舟了,我先引你们去正院儿磕头,再安排你们的住处。”
石榴生得一张圆脸,看上去一团和气,她先端详了一下墩子,不禁笑了一声。
墩子也正偷偷打量她,心中暗道这是和我一样的人。想必也是喝凉水都能长胖的,看着就倍感亲切。
石榴在前面领路,轻声介绍道,老太太所居的院子名为福安居,占了府中最好的位置,前有人工湖,后有四季常开的花园子,单是在福安居侍奉的就有数十人。
到了正院门口,墩子三人依着规矩恭恭敬敬地叩头,等站起来时,便见一位相貌极周正的大丫鬟在打量她们。
“这都是郑山家的送来的?看着倒是挺老实的。”
石榴憨厚地笑着回话:“回素问姐姐的话,郑嫂子是从咱们老太太这儿出去的,安娘子也脱了奴籍在津南县做事,内院的吴管事说这几个都是她点过头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素问是福安居的一等大丫鬟,专门掌管老太太的嫁妆和私库,是老太太身边一等一信任的人儿。
闻言她点了点头,吩咐石榴:
“赶巧儿你来了,我正打算派人去小厨房传话,老太太今年头一回出府必定劳累,晚上的席面让安妈妈做些好克化的,上回那道素烩三鲜丸子汤老太太说了声好,让安妈妈打量着。”
“这话我一准儿带到,素问姐姐放心。”
石榴和老太太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关系都极好,传个话也是份内的事。
墩子瞧了满眼的富贵,等分配好了屋子便捯饬床铺,四人间,就住三个人还算宽敞,同住的还是她们一同来的,另两个都是十四五岁年纪,一个叫大妞,一个叫桂圆。
约莫刚过晌午没多久,有人来传话说是安妈妈得空了要见见新人。
“从郑山家出来的,我这小厨房用着也放心。一会儿让紫苏带你们去领份例里的衣裳鞋袜,你们刚来勉强算是灶上的三等小丫鬟,月例三百文,每月月底支钱。”
安妈妈身材微胖,穿着件半旧的浅蓝色绸衣,说话干净利落。
在小厨房做事的丫头,按例一般都需要取食物相关的名字,因着大妞总是脸红红的,安妈妈做主给她改了名字叫红豆,桂圆不用改名,到了墩子这边,安妈妈突然问了句话。
“安儿来信,说你在白案上有几分天赋,以后你认真学,总有出息的一天。和你一块儿绣活儿不错的小丫头可是分配到针线房了?”
听到有安娘子举荐,墩子的欢喜写在脸上。
她福身行礼后如实禀报,安妈妈听完皱了皱眉头,这几日菊裳家不太平静,宅院里也传了不少风言风语。
最后给墩子取了个冬瓜的名字,便打发身边的紫苏带她们下去了。
别人不清楚,但安妈妈是唐府经年的老人儿,前些年老爷打发郑山一家子去津南县常驻办事,自家女婿和郑山交情颇深,她便求老太太恩典让唯一的女儿安娘跟着女婿也去了。
日前来了家书,安娘提过这两个丫头。
一是关于孟姝,年初府里老太太发话要给几个小姐们选贴身丫鬟,实则是姑娘们日渐大了,贴身丫鬟往后便作为陪嫁丫鬟培养的。
安娘提到郑山家的说孟姝颜色好,绣活儿不错人也机灵,更难得的是识文断字,正是最好的人选,有心让安妈妈提点,结个缘分。
二是墩子在白案上确有些天赋,让自家老娘多关照一二。
安妈妈沉思须臾,便知孟姝境况怕是不妙,只是自己是否要将此事揭露出去,还需再斟酌斟酌。菊裳虽然守寡,但她是唐府的家生子,在内院管事中也有几分地位。此间关系曲曲折折,门道儿不少。
无独有偶,郑东家的来信与安娘子的家书一同来的唐府,如今正在素问手里。
这一切孟姝自然无从知晓,此刻她愁绪百结,正对着脸盆里的水面发呆,匕首出鞘,搁在一旁地上。
若是这张脸毁了,变得与应春一般,也好过在春风楼为妓。只是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水中倒映出一张明艳的小脸,与阿娘有七八分相似。
就这样一直到了后半晌,魏妈妈来到了后院。
魏妈妈年近不惑,虽涂脂抹粉仍难掩老态,但从眉眼间仍可窥见其年轻时的美貌。她衣着并不如何让风尘,身着一身柳青色绫缎长衫,外着墨绿色锦妆比甲,下身是绸布云纹挑线裙子,乌亮的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嵌翠宝的珠簪。
她身后跟着七八位楼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