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家宴,男客们皆在前院,后宅女眷们自然簇拥着居中的云夫人,二姑奶奶见自己这话果然吸引了众人目光,又故意卖个关子,伸手轻轻抚了抚鬓间一支蝙蝠纹颤枝镶南珠金步摇。
二小姐也自诧异,她对周岁时的记忆模糊,母亲也从未曾提及,因此也静静听着。
“婉侄女儿她呀,当初可是一……”二姑奶奶高声道。
“魏妈妈,姑奶奶吃醉了酒,扶她回房歇着。”
云夫人从来都是端庄宽仁的,此时突然冷冷出声,席面上一时落针可闻。
大姑奶奶和柳陆二位姨娘和云夫人相处了十几年,哪会不知云夫人已震怒,周身不由得起了一丝寒意,大姑奶奶站起身不自然的附和道:“妹妹也真是吃醉了。”
魏妈妈早已扶住二姑奶奶胳膊,低声道:“姑奶奶,老太太前些天才提醒您,说话前该三思才对。”
二姑奶奶愣愣的,全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加之眼前的魏妈妈又离她极近,一股子压迫感袭来,她只得顺着大姑奶奶这句话装着不适回了房间。
女客中多的是玲珑心思,立即有人起了新的话头揭过,很快气氛再次热烈,从时新的首饰到眼前的柚子饮,再转弯抹角的夸夸唐府的几位小姐,云夫人也仿佛从未变过脸,始终得体的应对。
二小姐本就无心参与这样的宴会,听了二姑奶奶突兀的半截话,大人们识趣,但不少小姐都忍不住往二小姐这边看过来。
就连包括大小姐在内,其他几个唐府小姐也一脑门的疑惑。
孟姝借着布菜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二小姐转头看向奶娘,秦妈妈方才一直提着心,现下刚松了口气,立即偏过头避开了二小姐问询的目光。
“蕊珠啊,今儿月色真好你说是不是。”秦妈妈揽着蕊珠的小细胳膊,慈祥的说。
“啊,妈妈,今儿本来就是八月十五啊。”蕊珠眨巴着眼睛,呆呆的回道。
二小姐一颗心沉坠坠的,知道再问不出什么,转过头继续端庄的做大家闺秀。
夜寒露重,宴席不知不觉到了尾声。
云夫人携众女眷去花园子燃各式灯笼,小姐们则聚在湖边三一丛四一丛的放花灯祈福。
二小姐随手拿了莲花形的花灯,梦竹点燃后,二小姐将其推到水中,并不像大小姐一样虔诚的双手合十祈祷,她就像丢鱼食一样随意。
秦妈妈眼中怜惜之色被夜色掩盖,劝道:“小姐,咱们也该许个愿才好。您瞧大小姐年年放花灯时都虔诚许愿。”
二小姐的声音隐没在喧嚣里,只孟姝梦竹二人听到:“我之所求,注定不能成真。”
因此不必再求。
小姐们陆续放完花灯,就扎进大人堆里观各式灯笼,二小姐由秦妈妈扶着,转头看向三个贴身丫鬟,视线定在孟姝身上:“还有几盏,你们也去热闹热闹过个节。”
微风起,一池湖水荡起波光粼粼,湖面上的点点花灯漂浮摇曳。在一众小丫鬟嫉羡的目光中,孟姝三人对视一笑急忙行礼谢过主子。
梦竹和二小姐一样选了盏莲花形的,蕊珠拿了荷花,孟姝则取了一盏花篮形状的,这种形制的花灯大大的,四周还围了一圈各色鲜花。
因蕊珠早就提前知会过她,二小姐往年放了灯也会让她和梦竹祈福,所以孟姝早就看中了这盏。
中秋月圆团圆之日,放花灯许愿祈福,这是孟姝从未有过的经历,对于二小姐只是过节的一种过场,对孟姝来说,就很郑重。
以往她会在母亲墓碑前,许愿舅舅能来接她,陪母亲说话,或是只捧着书读给母亲听。
很多很多个日日夜夜过去后,她的日子愈发艰难,孟成文用着母亲的嫁妆,继母披着伪善的面皮,直到两人的儿子越来越大,打算卖掉她时,她也渐渐长大早已不再期待舅舅,她明白只能靠自己。
等拎起沉甸甸的花灯,到湖边的短短几步路,孟姝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每走一步就虔诚的许一个愿。
一愿,母亲在天之灵,魂归蒿里;二愿,舅舅行路顺遂,得偿所愿;三愿,三愿孟姝看着二小姐的背影,那句’赎身出府,终得自由’的愿词小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之后孟姝蹲在地上,奋力将花灯推往前方,花灯一圈圈涟漪带着孟姝的心愿缓缓汇入众多花灯队伍中。忽而从岸边的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呼,月华之下,一只蝴蝶翩跹而至,缓缓停留在孟姝还未收回的手指之上。
两滴眼泪渐次落在水面,蝴蝶缓缓扇动了几下翅膀,又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