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印象总是很模糊,关山羽并不记得被救上岸的细节,只清晰地记得邻居哥哥没有直接送他回家,而是背着他回到自己家。给关山羽放热水洗澡除去了寒冷,干净的衣物替换下了湿衣,给他倒了温热的牛奶,给他玩游戏机。
直到确认家中争吵平息,邻里散去,才牵着关山羽,一手推车,一手紧握他的小手,送他回家。夕阳下,小镇的小路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缓缓行进。
关山羽记得,邻居哥哥边走边叮嘱他:“卿仔,等会儿到你家,你别说话,我和叔叔阿姨说。”
他也记得,当自己穿着借来的衣物出现在父母面前,听说自己掉到水里时,父母第一反应不是焦急,而是生气,气他添乱。于是关山羽下意识如往常一般想去桌子底下躲避父母的责骂。邻居哥哥见状拉过他护在身后,对自己的父母说:“阿叔阿婶,我带卿仔出去玩,他才不小心掉下水的,你们别怪他。”
邻居哥哥的父亲是县内有名知识分子,母亲经营着一家大公司,他本人又是重点中学的尖子生。面对这样的孩子,关山羽的父母只是客套的说了邻居哥哥几句,这事就算完了。
后来邻居哥哥在门口又等了很久,直到确定关山羽的父母不会再责骂他后,才踩着月色骑车离开。
那天,关山羽第一次没有被打。
彼时眼前的人,和邻居哥哥长了七八分相似,但是关山羽今日望着他,却觉得一点都不像。
不像,哪里都不像。
头发丝,都不像。
宋子夜见关山羽一直看着自己,心里明白他难受,正欲继续交谈,关山羽却已起身,朝他轻轻行了一礼,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轻声道:“其实,我也只是今天无事,随便来问问的。没有别的意思,宋师兄是不是还要做功课,不如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吧。打扰了。”
宋子夜刚想说“不打扰”,关山羽却已转身,不给他任何回应的机会,匆匆在小径上落荒而逃。
关山羽咬着嘴唇一路在山路上狂奔,因为对紫霄灵境内部不甚了解,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直到看到前方视野开阔的平台,远处云雾缭绕,他才恍然记起,这竟是当初自己初入紫霄时降落的那个练功场。
关山羽此刻身上已经没了力气,他走到台阶上,此处没有人来往,所以也不会有人驱赶他,他便就地而坐,瘫在地上发懵。
其实宴如尘一开始和他说时,他并不相信,若是别的事情,他可能就信了,但是说宋子夜送他去死,他当真有点不信。他对宋子夜的设定是温润如玉,心系苍生、大慈大悲的温润男二…
哦,不对,苍生是苍生,仙门弟子又是另一码事。
关山羽苦笑着摇摇头,捋起自己的衣袖,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疤。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也不知受了多少顿打。他记得自己从前皮肤好,无论是朋友还是同事都夸他一句你这皮肤都可以给整形医院打广告了。
可是现在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明明在努力的走剧情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难道就因为他不是主角?只是路人甲,只是炮灰,只是个无名小卒,只是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过客,所以努力了也没有用吗?所以结局从来是没办法更改的吗?他必死的结局,哪怕不是被赶下山,也会以其他的原因死掉吗?
那为什么系统还要他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创造宋子夜的时间,比宴如尘的还要多十倍,但宋子夜现在的形象和他创作的初衷根本不同,那自己的用功到底有什么意义?
关山羽蓦然想起宋子夜那张脸,突然鼻头一酸,眼眶瞬间泛红,觉得自己可笑的不行。明明是寄托了自己的美好的回忆创造的人物,反过头来居然让自己去死。
而自己之前为了想给他证明没有和司鸿音有奸情,居然跟着宴如尘去望水岭那种鬼地方,要不是有宴如尘,他恐怕就和其他弟子一样,变成望水岭的怪物了。
关山羽苦笑了几声,心里积压了一年多的委屈终于爆发,他低下头,把脸埋在两腿之间,忍不住哭了起来。
四周寂寥,因为弟子们都被派下山去执行任务,此处成了他的独处之地。
偶尔,一两只好奇的灵鸟会落在枝头,瞅瞅那个抱腿坐着、一动不动的少年,还歪着头想探究个究竟。但见他毫无反应,灵鸟们便觉得无趣,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就这样,鸟儿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而关山羽始终孤零零地坐着。直到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慢悠悠地爬到头顶,再缓缓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