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堂的使者轻手按下斗笠,马鞭微扬,无声地退至一旁。
武榜宣读完毕,他的任务也随之圆满落幕。
不仅是他,那些因对武榜排名好奇而聚集在百里东君身前的人们,此刻也自觉地让开道路。
尽管他们对马车中的乘客一无所知,却本能地觉得,自己应当让路。
百里东君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辆马车上,周围的人因与他相熟,深知这位平日里玩世不恭、总爱手持酒壶、偶尔沉醉的少年。
然而,他们首次目睹他眼中闪烁如此光芒——那是一种仿佛能点燃星辰的炽热。
马车缓缓驻足,前方唯余百里东君独立。就连南宫春水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洛水。
洛水惑然问道:“那便是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吧。”
南宫春水点头,轻声说道:“想必是的。”
一名身着青衣、手持马鞭的侍女从马上轻盈跃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百里东君:
一袭白衣,腰间佩玉剑,面容俊秀,与十年前的醉态少年相比,已添了几分风流倜傥。
只是,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局促,手足无措,眼神无处安放,内心紧张得几乎要跳出胸膛。
“还是个呆子。”青衣侍女心中暗道,随即上前,轻轻掀开了马车洁白的帘幕。
在场的众人皆屏息凝视,伸长脖颈,渴望一窥车内究竟是何等绝世佳人。
一位身着无瑕白衣的女子缓缓步出马车,足尖轻点于一朵茶花之上,站定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风华绝代。
在场众人心中唯有此念回荡。
女子缓步向前,最终在距百里东君仅一步之遥处停驻。
百里东君终于从纷繁思绪中抽离,定睛望向眼前的女子。
自乾东城桃花树下的初次相遇,至今已悄然流逝了七个春秋。
她依旧宛如初见,甚至更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美丽。
“好……好久不见。”百里东君的声音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倚靠窗边的百里筠秋目睹此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早知道就该先让他多读几本小说话本,这般笨拙的开场白,怕是再好的佳人,也留不住。’
然而,她并未出声打扰这份难得的温馨。
突然,一只手掌轻轻落在她的肩头,手指微动,她身上升腾而起的真气随之消散。
百里筠秋转头,果然看见了那个总是没个正形的师父。
“师父。”心里那么想,可师父就是师父。
南宫春水笑着指向窗外,“瞧,你弟弟的心上人已经来了,你又打算如何?”
“这话,你不如去问叶鼎之,这种事,哪有姑娘家先开口的道理?”
百里筠秋心不在焉地回应着,目光游离于窗外,心中思绪万千。
“唉。”南宫春水轻叹一声,有些事,无需多问,他已心知肚明。
“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情。”他缓缓说道。
百里筠秋收回目光,望向师父,眼中闪烁着无助。
“师父,我该怎么办?”她轻声问道。
“还记得我曾教你的那四个字吗?”南宫春水面带微笑,语气温和。
“记得,师父让我凭心而动。”百里筠秋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可如今,我却看不清自己的心。”
“别急,有些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能看清自己的内心。”
南宫春水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给予安慰,“你能有这样的疑惑,已经说明你的情况在好转了。”
百里筠秋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站着。曾几何时,她被杀意所困,不敢深究往事。
如今,杀意虽退,但那段尘封的记忆却如潮水般涌来。
她的肩上,承载着累累血债!
南宫春水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轻声说道:“筠秋,每个人心中都有难以释怀的过去,但我们不能被过往的阴霾永远笼罩。你的路,还长着呢。”
百里筠秋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师父,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该如何面对她,面对我自己?”
南宫春水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对弟子的信任和鼓励,“凭心而动。”
言罢,南宫春水缓缓步出酒楼,心中已尽述衷肠,余下的路,只能她自己去走。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人群中的叶鼎之,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暗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