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已经坐上了回江南的马车。
半途遇到了来接他们的师父,嘀嘀咕咕的,吐槽京城的风水不好,气候干燥……
小师弟坐在自己面前,手里捧着一杯草莓酪浆安静地听。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试探,说:“我们回江南,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小师弟抬眸,眼神如初见般乖巧清澈:“好,再也不回来了。”
楚庭风大笑,牵扯到肩胛骨的伤,却感觉不到疼,倒是小师弟神色焦急地凑过来,说对不起,后悔让他去了北地。
那有什么?想他楚庭风天南海北的闯,本就是刀尖夺命的主,用师父的话说,耐折腾。
楚庭风拍拍胸脯,笑容畅快:“说好带你去蓬莱岛的,走着?”
师父顺势掏出手里的画本子抽过来,骂:“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卿卿身体还没好全呢!”
楚庭风“哦”了一声道:“那便过段时间。”
等会儿——
楚庭风笑容收敛了几分,伤势没好全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楚庭风眸光微晃,重新朝对面望去,恰好车帘被人撩起,白光从外面渗透进来,将少年的身影照得斑驳。
楚庭风下意识抬手,目光透过指缝,对上男人清俊的眉目。
沈霖?
“你醒了?”沈霖弯腰进来,坐在他对面,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饮尽,才将兜里的钱袋子递给他。
“前面就是青州,还有一日车程,我便不送了。”
楚庭风垂眸看着他手里的钱袋,认出那是相府的,小师弟爱用,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堆金叶子和碎银。
沉甸甸,压的他指骨疼。
颤抖着手去碰,分明没有伤。
怎么回事?
“我……我睡了多久?”楚庭风开口,嗓子干哑得不像话,“卿卿呢?”
“你睡了一周,如今战事已停,他在宫里走不开,托我亲自把你送回江南。”
沈霖又为自己倒了杯茶,堪堪压下喉间的涩意。
“这是他给你的,特意嘱咐你紧着点用,给他留点,等卿卿退位,回栖隐山找你要。”
“……”楚庭风一颗心落回实处,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他抬手碰了碰额头,直接端起茶壶往嘴里哐哐乱灌。
“真抠……师兄好歹给你守了城欸,大功一件,就给这么点儿,宫里赏赐不都是黄金多少两之类的吗?”
楚庭风嘴上嫌弃,手里抛着钱袋子,眼里却是笑着的。
他捣了沈霖一下,笑道:“师弟想清楚了?知道那龙椅不好坐了?”
沈霖喉咙哽塞,偏头去看窗外的景:“卿卿向往的从来就不是朝堂。”
楚庭风骄傲哼声:“那是自然。”
“帮我带句话,让卿卿快点回来,否则别怪师兄把他的金叶子花光。”
沈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回了句“知道”。
出了马车,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楚庭风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自己的伤怎么好的?小师弟为何派沈霖相送,又为什么只给自己一袋金银,还抠抠搜搜地说要给他留点儿。
明明小师弟身上根本就不缺这点钱。
可他一句都没有问出口。
小师弟说什么便是什么。
小师弟让他等,他等便是了。
又不是等不起。
告别沈霖之后,楚庭风翻身上马,独自一人回到了烟雨江南。
……
钟声敲满十二响,宁无衣听懂了钟声的含义,只是啊,好不容易抵达京城,却已满城素缟。
老者身形佝偻,一步一步走到相府门口,沈忠年得了消息,亲自出府迎接。
看着沈父一身素袍,宁无衣很轻地笑了下,模糊着一双老眼看他,说:“沈家小子,我乖徒儿呢?让他出来,老头子我来看他了。”
沈父红着眼,面容憔悴,他比宁无衣差了个辈,此刻看上去却不比他年轻多少。
“这种时候了,你个老头还要和我一个小辈争……”沈忠年说,“卿卿的家在沈府,何时成你那长满草的栖隐山了。”
宁无衣瞪他,忽然就耍赖坐在了地上,哭骂:“我不管,你把我乖徒儿还给我!把我乖徒儿还给我!”
“早知道你这般靠不住,当初就不该把人给你送回来……”
相府门前来了个无赖,无赖被恭恭敬敬地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