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离州两军对峙、动荡不安的时候,皇城得到的消息也只有“离州瘟疫,必须封锁离州”。
李一枝在运河旁的石板台阶上坐着。他身边坐了个痴傻的乞丐娃娃。
茶肆里谈论离州瘟疫的话题从窗户纸里漏出来。他呸了声,甩出一块石头,砰砰砰在河面上跳出好远。
按照祁兮吩咐他们闹过事,虽说宗师祁远没出面,祁家到底还是接下这个烂摊子。后来离州彻底封锁,一干老小守着城郊几个无人居住的破院落,吵吵嚷嚷倒也勉强度日。
只有他厌烦了家长里短的闹腾,天为顶,地为床,当个游荡乞丐,倒也自在。
原本李一枝就是个乞丐。
没见过爹,又死了娘,流落离州街头。小孩子难免被欺负,挨打还手多了,有一回撂倒几个丐帮弟子,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武学天赋。
死皮赖脸跟着丐帮长老混过两年,长老说他性子野不收他。青年人傲气不再求,径直去了点翠阁黑市接零碎的悬赏单。
再后来。再后来就看到了司空礼的千两悬赏令,然后入了影宗。
虽说影宗弟子满离州都是没什么稀罕,但他是见过司空宗主和巫帮主的人。当时是比武吧,他发狠了非要赢自己的对手,失去意识还是摇摇晃晃站起来。司空宗主恰好看到,后来唤了他的名字还给了他药。
对小人物来说,这个就足够了。
李一枝伸手摸到怀里小小的瓶子。瓶子被体温按得温热。所以司空宗主是真的记住他了?不但记住了他,甚至还与德宁公主提到过他。
何德何能。
不对。
摸着瓶子的手瞬间抽出,年轻人倏地起身,旁边傻乞丐吓一跳。
就算和公主提过他,可公主没见过他的模样,又如何认识他?!难道说,公主见过他——在影宗的他穿着得体,若非凑近沟通,如何认得他这张脸。
是在他入影宗前的见过他吗?小时候母亲唤他李一,他是入影宗才叫自己李一枝的。
心跳如敲鼓,李一枝彷徨着,快步走到大街上。他要见祁远,他要见祁远。
这回不是因为难民,不是因为他,是因为德宁公主。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唯一的真相是。
他抬头,面前告示栏上贴着那张熟悉面具的悬赏令。他终于读懂了女孩子去离州前的话。要他见祁远,不单是因为难民。
德宁公主就是司空礼,祁远知道。她还想传达什么信息?那就要去问祁远了。一定是有他能帮的上忙的吧。
偃州早市过半,人声嘈杂唱曲咿呀,青石板略微反着晨光。穿着破烂的年轻人急急奔跑。他跑得很快,脚步一下一下咯哒乱响。
跑过一处惊扰马车,车夫吁地勒马,谩骂声甩在后头,李一枝听不见。
马车上,祁林懒懒倚着车厢,道:“老张,赶你的车,多事。”外头车夫应声是,马车徐徐出发,里头祁林欠身又道:“父亲大人,儿子江湖做派惯了,去宫里真怕给您丢脸呐。”
祁跃充耳不闻,祁林笑嘻嘻道:“大哥的错要我道歉,我的错需要小妹来道歉吗?我在离州,可是差一点就见到小妹了。祁兮她啊……”
“这时候,不要提兮儿。”车内中年男人一蹙眉,祁林立马闭嘴。祁跃道,“让你去你就去。又不是第一回进宫。怎么,多认个错你就不会了?”
“知道啦!”祁林有些不耐烦,道,“又见皇帝贵妃,叩拜陪聊再留下用午膳……父亲大人,平时也就罢了。您吩咐的,离州的事情儿子还没办妥呢!”
祁跃淡淡道:“离州林寅征在。”
祁林撇嘴,道:“进宫这事无聊,下回换祁远还有祁兮来吧,我不喜欢……好啦,知道啦,父亲大人。我又不是不去。”
马车咯哒行入皇城,直奔宫城而去。
茶碗搁在案上,戏曲唱完戏班子领着赏钱出去。送完戏班,侍女小梅正要关门,面前突然就冲过来一个人。
多日未洗澡的汗臭发酸发臭,女孩子掩面,摆手道:“哪里来的叫花子,出去出去!”
女孩儿的态度叫花子并不在意。他退后两步看得“祁府”牌匾,在小梅即将关上门的时候伸手掰住。
小梅瞪眼:“再不放,可就夹手了!”
叫花子道:“我要见祁大公子!”
慕名而来拜访大公子的年轻人数不胜数。大公子何等风姿,哪里是这个臭叫花子一句话想见就能见的?
小梅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