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江逾白投去疑惑的目光。
沈枝意托腮想了想:“就是给你灌输错误的思想,让你一直自卑。”
江逾白看着她侃侃而谈,心中的郁结之气好似烟消云散,他垂下眼帘,盯着面前的石桌发呆。
“我是五岁时出宫的。”江逾白回忆起从前,“皇后屡屡针对流华宫,皇上想要人替他扫清阻碍,想到了我。”
“他带人来询问淑妃的意见,她二话没说就将我推了出去。”
江逾白眸色幽深,他省下那段苦苦哀求的情节,那时的声泪俱下,到如今成了不可触及的逆鳞。
沈枝意听得认真,她看着看着,视线又不免被他的脸吸引。
她见过圣上,不说俊逸非凡,至少也是浩然正气模样周正。
江逾白这种颜值,想来淑妃娘娘应该也是国色天香,定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可是这样的人......
怎么做出这种难评的事?
“皇上让我死遁,对外宣称七皇子染病不治身亡。”
“这世上,多了一个江逾白。”
说到这,他定定看着桌面,目光涣散,回忆起那些支离破碎的场景。
“可笑吧,当我再次出现在皇后面前,她根本没有认出我。”
当初在流华宫面黄肌瘦的皇子,摇身一变,成为贤王府尊贵的世子,又有身为太师的外祖父身份加成。
不论地位,至少江逾白的生活质量得到了质的提升。
只不过,他在皇上的授意下,拼命习武。
他鲜少有自己的时间,夜以继日地习武,就像永不停歇的机器。
“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皇上让我,替他的宝贝太子扫除障碍。”
江逾白说这话时反而透着轻松,一扫之前的低迷,恢复一贯的从容。
沈枝意听他轻描淡写描述完自己的十几年,其中的痛苦,经历的危险,他只字不提。
“你身上的伤...是和细作缠斗的时候落下的?”
沈枝意眨了眨眼,他将结果讲得极简,可将最重要的过程尽数忽略。
江逾白闻言,抬眸看着她,她总是能问出让他意外的话。
“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别的你都说完了。”
“......”
她单手托着腮,丝丝缕缕的风吹走酒气,沈枝意清醒了许多。
她虽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可仍旧对他的想法,对他的部署一无所知。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争夺太子之位?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步步为营,建立自己的势力,拉拢朝臣支持自己的?
“我也记不清了,伤口太多,都是在每一次委任中留下的。”
江逾白真的想不起来了,他第一次接到委任的时候才八岁,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能够举起匕首杀死人。
也正是因为他的年龄具有迷惑性,许多人对他并不设防,因此他从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随着年纪渐长,他的手法愈发娴熟,手起刀落不会有任何犹豫,一次又一次,变得愈发麻木。
“杀人的时候,你害怕吗?”
沈枝意清冽的嗓音在空寂的夜晚响起,裹挟着春夜的冷意。
江逾白看着她的眼睛,她的杏眸圆润晶莹,眸中并无任何情绪,只有探寻。
“害怕。”
江逾白点头。
怎么不害怕呢?
习武的尽头不应该是杀人,可他别无选择,皇上将他当作棋子,他只能履行一枚棋子的义务。
如若他拒绝,皇上既然能让他死遁转换身份,也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本就是将他当棋子培养,更不可能有所谓的父子之情。
更是因为血缘关系,皇上才选中他,因为他除了仰赖他,没有其他选择。
他还记得他第一个杀的人,那个人伪装成茶楼的老板,长得憨厚老实,对待所有人都和颜悦色,从未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
可江逾白还是义无反顾将刀子捅进了他的心口,只有他死,他才能活。
棋子有价值,才会得到重视。
弃子的下场,只会走向湮灭。
沈枝意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他,如今的江逾白几乎百孔不入,他情绪不轻易外露,没人猜得到他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