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自呆呆出神之际,顾东关一套太祖长拳已然练完,翻手收式道:“献丑了,不知宫主于老夫这路拳法可有指教?”冼清让微微一怔,回过神道:“晚辈方才想起一事,不觉恍惚走神,请老前辈恕罪。”顾东关道:“哦?不知宫主所思何事?”
冼清让略一迟疑,道:“晚辈适才想起我一位师父的教诲,似乎与前辈演练的这套拳路暗合。”顾东关抚须道:“尊师莫非便是那位精通老夫各路武功的高手么?”冼清让道:“正是,但我答应师父决不向外人吐露半分有关他的事情,还望老前辈见谅。”顾东关颔首道:“千金一诺,那又有甚么不对?即令宫主愿和老夫谈论尊师之事,怕也未必讲得出甚么来。”冼清让闻言茫然若失,暗道:“不错,师父除了教我武功,从不言及别事,我对他实是一无所知。”
顾东关见她神色有异,岔开话题道:“我这路拳法究竟如何同尊师训诲相合,宫主不妨试言。”冼清让沉吟道:“师父曾问我全力出招时能否不含内劲,即便打在孩童身上也不使之负伤,我自问无法办到。但我方才眼见前辈练拳,出招亦不见放缓,如何能够不激起半点风声?不知前辈适才若是发拳击在我身,晚辈可会受伤?”
顾东关点了点头,道:“尊师能有此一问,可见确是武学大宗师的眼界。老夫方才试演这太祖长拳之时,周身经脉真气逆行,与击出的拳风互为抵消,是以出招才无半点声息,打在人身上也只如清风拂过,全然无害。”冼清让闻言一惊,道:“真气逆行乃练功走火入魔之兆,往往使人转眼间心脉闭绝而亡,实是生死大忌,前辈如何……如何能够做到?”
顾东关笑道:“顺行逆行,不过都是运功的法门而已。敢问宫主,两个人动手比拼内功,那是在比甚么?”冼清让一怔道:“既是比试内功修为,自是看内力孰高孰低了。你若内力远不及人家,打上对方十拳也只如挠痒,人家打你一下,你便受不了了,自然有败无胜。”顾东关道:“不错,若要以内力压过对方,总须劲力倾吐,与之针锋相对方可取胜。但我如临敌之际真气逆转、内力倒流,宫主以为如何?”
冼清让摇头道:“晚辈既无此能耐,自说不出甚么道理来。但我想内力倒转、不放反收,如此一来伤不得对方分毫,交手对敌之时,又有甚么用处?”顾东关道:“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天地自有盈虚之理。又如潮起潮落,但凡精于水性之人,皆知涨潮时固虽风起水涌,但浪头再大,也不过是把你推向岸边;退潮时看似风平浪静,水下却是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被卷入湖海深处,其实凶险之极。”冼清让皱眉道:“晚辈愚钝,未明前辈话中深理。”
顾东关道:“宫主可知两股劲力若是互为冲抵,纵有高低输赢之分,总免不得有几分两败俱伤。一个人徒手殴击岩石硬铁,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过是自毁其身;宫主倘一巴掌招呼在别人脸上,脸固然是打肿了,可对方如若面皮太厚,你手掌却也难免疼痛。”冼清让嫣然一笑,暗道:“思过先生讲话倒也有趣。”
顾东关接着道:“但我如交手时不与敌人硬接硬拼,而是以退为进、以屈求伸,对方所发劲力便难伤及于我,无论他武功再怎么强横霸道,也不过是徒耗气力,这便是武学中以虚击实的道理。”冼清让若有所思,点头道:“这便是老子《道德经》中‘坚强处下,柔弱处上’之理了。”顾东关喜道:“宫主果然天资聪颖,一点即通。”
冼清让稍一沉吟,道:“虽则按前辈所阐之理,借真气逆运之法以柔制刚,确不失为应付刚猛武功的好法子,但一味只挨打不还手,如何能够取胜?”顾东关道:“能以之化解敌人的攻势,那不过是初窥门径而已。宫主当日用游鱼功打伤丐帮陈舵主,这一身物转星移的借力功夫,实则于此道早有小成。”
冼清让闻言心中一震,暗道:“当日我用师父传授的借力之法,诱使陈劲风出拳自残,那是因我自知功力远胜对方之故;倘若敌人武功不输于我,我决不敢使这般托大的招数。”此刻听了思过先生一番言语,只觉若真能内劲逆转,配合游鱼功的借力打力之能,竟能化尽天下武功,再不惧敌人拳脚上的功夫;再行转念一想,不觉心中失笑:“要练到这般境界,也不知须花上几许年月,练武之事知易行难,我连皮毛都不曾学得,怎就去想大成之后当能如何?”但顾东关三言两语,却令自己领略到一层学武至今从未敢想过的新天地,心情激动之下,身子竟有几分微微发颤。
顾东关见状微微一笑,道:“能够假敌之手以克敌,确是以虚胜实的精要所在,却犹未能将此中威力发挥至极。宫主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