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芷鼻子一嗅,道:“这是兰花的花香啊。咦?这味道可不大对……这是谁家种的兰花,怎能齐集这许多名种?”苏枫楼笑道:“你这小妮子鼻子倒灵。这里已是常州宜兴县地界,此处唤作香兰山,乃是天下产兰之地。”
顾青芷“啊”了声道:“这儿便是香兰山?爹爹曾几次到此寻购兰花名品,今日我总算亲眼得见。”苏枫楼哂然笑道:“顾老三天天与枪炮火药为伍,偏爱附庸风雅,把弄这些花花草草。”顾青芷白了他一眼道:“你懂甚么?爹爹是为了我妈的缘故。”心下不禁好奇:“怎么苏先生也叫爹爹顾老三?难道他们两个也很熟么?”
众人牵马向前行了小半里路,只见湖岸边一座矮峰拔地而起,山势缓缓向南绵延,山脚下兰花遍地,当真是锦绣满目,馨香阵阵。顾青芷不由一声欢呼,上前驻足细细观看,口中啧啧称奇道:“陈梦良、一线红、碧玉干、李通判,这些都是兰花中难得的上品,竟这般随随便便种植于荒野之中,奇怪,奇怪!”
忽见山脚边转出一人,笑道:“不想姑娘年纪轻轻,对天下兰花名种竟然颇有见地,果真大大不俗。”骆玉书心中一惊,迈上一步护在顾青芷身前,抬目见那人三十多岁年纪,一身麻布短褐,头戴笠帽,只作寻常农夫打扮。他心下微一迟疑,向那人拱手道:“敢问这位兄台怎么称呼?”那人回礼道:“小人童五,是县城赵员外家的花匠。赵员外在香兰山边有一处庄子,小的平日便在庄里替他打理花圃。”
顾青芷问道:“童大哥,这儿的兰花都是你养的么?”童五笑道:“此处地势通风、临水蔽日,沙土肥瘦相宜、虫蚁不生,天生适合栽植兰花,倒也无须费力打理。姑娘既是懂花之人,这儿不过俱是些凡品,我那庄子里倒还有两株逸品奇珍,姑娘若是愿意,不妨过往一观。”顾青芷喜道:“好呀!骆大哥,咱们去瞧瞧成不成?”
骆玉书见这童五谈吐温文,哪像个乡间花匠?又瞟见他双手皮肤雪白细嫩,全不似整日劳作之人,不禁心下起疑,道:“芷妹,我们还急着赶路,不如……”苏枫楼忽在旁接口道:“也好,兰花蕙心纨质、品性高洁,堪配才子佳人,前往一观无妨。有劳老弟带路。”童五笑道:“今日我家主人不在庄里,几位若是不弃,一起去坐坐也不打紧,顺道吃一口茶。”
骆玉书心道:“苏前辈为何一口答应下来?以他的眼光阅历,怎会瞧不出这花匠大有古怪?”随即又想:“苏楼主智虑深远,昨晚岛上一来一去,早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决不会鲁莽行事,他既然开了口,那便多半胸有成竹。何况当日梅长老叮嘱我们凡事须听苏先生吩咐,我又何必多心?”当下不再多说,与众人跟着那花匠往北而行,走了五六里路,果来到一处庄院,方圆足有十余亩地,放眼望去碧瓦粉墙、檐角飞翘,倒也颇具气势。
众人将马匹拴在庄外,由童五领进大门,绕过青石照壁,便是一个极宽阔的庭院,深处重楼叠垛,一副富贵人家气派。他引六人向东穿过两堵青砖矮墙夹成的长长一条窄巷,果进到一个极大的花圃,一股氛氲馥郁扑面而来,园中百花竞妍、斗艳争芳,众人皆觉眼前一亮。这花圃中以兰花数量最多,又开着极好的牡丹、芍药、海棠、山茶,各逞妍态,媚而不俗。
童五领六人到角落一处石桌石凳边坐了,道:“几位在此少歇,本地的阳羡茶叶最好,在下这便去泡一壶来。”说着转进花圃旁一间小屋。林岳泰环顾四周,自袖中取出五粒白色药丸,低声道:“偌大一座庄子,怎除了童五外不见旁人?这可不大对头。况且此处异香扑鼻,若有人暗施毒烟迷香,一时半刻难以觉察,诸位可先服下这丸药以备不测。”当下一一交给几人,到冼清让时顿了一顿,轻轻叹一口气,仍将药丸递到她的手中,众人依次服下。
过不多时,童五自屋中端出一个木制茶盘,上置六杯清茶,闻之芳香淡雅、沁人肺腑。童五将茶盘送到桌上,道:“贵客请用茶。”林岳泰伸手取过一杯,笑道:“有劳小兄弟。”景兰舟在近旁瞧得分明,只见他这一探手,小指已借着衣袖遮掩,顺势在剩余五杯茶水中挨个轻轻划过,当真是一沾即止,手法轻巧迅捷无比。
林岳泰试过水中无毒,将自己那杯凑到鼻下一闻,笑道:“果然好茶。”率先轻啜一口。五人心知茶水并无异常,各自道谢接过。童五向顾青芷道:“我这园中有两棵兰中至宝,一株是十二萼金棱边,又有一株十二萼鱼枕兰,可称天下奇品,请姑娘移步一观。”
顾青芷又惊又喜,道:“金棱边、鱼枕兰乃兰中绝品,连我爹爹也只素有耳闻,从未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