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写完《灯下隋朝》的最后一个章节，疲惫之余，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愉悦。起身推窗，一缕清辉迎面洒来。顺着月光看上去，我看到了一轮明亮的、硕大的圆月。忽然觉得，这月亮就是一只天的眼睛，千万年来，她一直站在高天之上，瞩望着下面的世界。在距离她三十八万公里的地方，是大地，那是人类生活的家园。她一定看到了人类诞生之前世界的模样，也一定看到了人类诞生之后世界的改变。这种被称为“人”的生物，后来成了地球的主人。他们繁衍生息，他们捕鸟逐兽，他们耕田织布，他们舞刀弄枪，他们你争我夺……
于是她看到了麦浪翻滚，牛羊满山，瓜果飘香；也看到了狼烟四起，尸骨遍野，血流成河。
大地成了舞台，一代一代的人在这里上演；然后下台。然后又有新的人登台，再下台。月亮只是看，静静地，冷冷地，从过去一直看到现在。“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台上的演员换了一茬又一茬，世事也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变化。但月亮没变，她还是高居云天，冷眼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看春柳夏荷，冬雪秋霜。
有人清闲一世，有人拼搏一生；有人为非作歹，有人乐善好施；有人光明磊落，有人弄奸使诈；有人飞扬跋扈，有人安分守己；有人追名逐利，有人恬然淡泊；有人风流成性，有人守身如玉；有人杀戮如麻，有人怜生惜命；有人戕害天下，有人视民如伤……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履历，而每个朝代也都有属于他的历史。他可以披露，也可以隐瞒；可以直书，也可以歪曲。但做了就是做了，歪曲和隐瞒不仅于事无补，往往还弄巧成拙，成为后人的笑柄。“他可以在一些时候瞒过一些人，也可以在一些时候瞒过所有的人，但不可能在所有的时候瞒过所有的人”。任他百般抵赖，任他极力掩饰，但他终究改变不了事实。因为事实是行为的结果，不是墨写的文字。而事实一旦存在了，就会有知情者。即使把所有的知情者都灭了口，也无法永远地掩盖住真相。
因为还有一个知情者，那就是天。他就在我们的头顶。所谓“人在做，天在看”。谁也无法欺骗，谁也无法收买。
从春秋的经卷到战国的烽烟，从秦皇的利剑到武帝的强弓，从三国的权谋到两晋的风度，从南北朝的分裂到大隋的一统，再到李唐时代的诗意酒风……历史是多幕的长剧，大地是永恒的舞台，而所有的演员都是临时的。“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等规定的时间到了，不管愿意不愿意，所有的人都要下台。而在整个过程之中，不管人们知道不知道，在意不在意，月亮一直都在看着。
写完此书，我心中也跳出诸多的困惑。我甚至不知道如何给它归类。它是小说吗?是历史吗?是传记吗？还是随笔？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也许这个想法有点多余，因为任何一本书，都会在图书馆里找到它的位置，而我也并不在意管理员最终把它放在哪个书架上。我最大的困惑来源于文字本身的不确定性。我不止一次地拷问自己：这本《灯下隋朝》所记录的，是那个王朝的真相吗？它和月亮看到的情形完全一致吗？
真的，对这个问题，我并不敢贸然做出肯定的判断。而我能够确信的，是自己对于历史的无比认真和敬仰的态度。我并不想（其实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地还原过去，我只想尽力地告诉大家我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向历史致敬！
2013.10作者工作信箱;♂丝♂路♂文♂学♂网*♂.su♂ns♂il♂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