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混在寻常人家的马车之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外面的人看不见,车里却是一群紧握宝剑正襟危坐的人。
后头另一辆马车里的人,却是闲适自得,时不时撩起帘子来看一眼风景。
等看够了,萧明心将视线落到对面的人身上。他笑着靠近了一点,用车夫听不见的音量问:“祁兄不问我为什么应下么?”
君泽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守株待兔。”
“不,是黄雀在后。”
君泽顿了顿:“你不相信他的话?”
“一半真一半假。五怪盯上他们的理由是真,严乐说他们没有天罡心法线索是假。若他们两方手中正好各握着一半,岂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兄倒是自信。”
萧明心眼睛弯了弯,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神色:“哪能呢,我这是对祁兄有信心。”
“对了,不说这个了,”萧明心想起另一茬,比天罡心法重要多了,“你今日……说自己叫做君泽?”
君泽抬眼,正对上萧明心复杂的目光。
“君泽是表字,”他面不改色地胡诌道,“我不能轻易暴露姓名。”
果真如此。萧明心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你与那位将军倒是有缘。”
“哪位将军?”
“那日画舫上不是带你看了一出戏么?提拔闻拾山的沈将军,就叫这个名字。”
君泽沉默片刻,错开了视线:“巧合吧。”
萧明心坐回了对面,在君泽看不见的方向,盯着他看了许久。
直觉告诉萧明心,这个人身上也藏了许多秘密。
他看着君泽怀中抱着的剑,忽然想起在纤云楼没问出来的那个剑招。他是真心喜欢那一招,但此刻却更好奇,君泽在那时想到了什么?
“长风碧落。”对面的人忽然开口,惊得萧明心心脏一悬,险些暴露了自己在偷瞄的事实。
他移开视线又挪了回来:“什么?”
“那一招的名字,”君泽道,“长风碧落。”
“长风……碧落……”萧明心轻缓地念出口。
奇妙的是,这几个音节仿佛在落地时有了生命,细流一般顺着浑身经脉直冲大脑,一股热意涌上。
萧明心惊愕地抬手,在眼角摸到一点湿热。
——他为什么会哭?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有脚步声渐近,一道年轻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两位大侠,前面快到镇子了,今夜就在那里歇脚吧。”是跟着严乐的小弟子之一。
萧明心收起混乱的心绪,回了一声“好”。
这一夜倒是风平浪静,没出什么幺蛾子。
君泽卧于榻上,翻阅着脑海中的书册,这一日发生的事,也被它记录在册。倒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正要“合上”书册时,却在末页瞥见一点墨色。他翻至末页,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描述的是他此行身上所带的东西。
除却长剑和衣物,还有一柄短剑。
「一柄朴实无华的短剑,临行时家父所赠,不知有何用途。」
书册上如是写道。
这柄短剑君泽看过,与行囊里的其他东西放在一起,起初以为是多件武器以防万一,没太在意。但这般语焉不详的描述,反倒显得它有问题。
君泽睁开眼,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了那柄短剑。
如书册上所说,平平无奇,长短与匕首无异。剑柄上的图纹刻得粗糙拙劣,像是后来人画上去的,歪歪扭扭,连成一片,一直到剑首的小圆孔。
那孔也不算很圆,边缘起起伏伏,像落在人家院子里的小池塘。
看不出什么名堂。君泽思索片刻,将它从杂乱的行李中取出,牢牢绑在了小臂上。
安稳度过一夜,几人继续往秋风剑派的方向前行。
过了这个镇子,便要经过一片山林。离开人烟不久,山林的寂静便愈发明显,连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萧明心打着哈欠,看了一眼周遭景致,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地方,倒是挺适合……”
他的眼神在放下帘子的一瞬间清明,无声地说了四个字。
杀人越货。
他笑了笑,轻声道:“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君泽明白他说的是严乐。
萧明心说完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