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便带人在玄鉴堂与怀钧对坐了几个时辰,对方却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镇定自若陪孙氏众人喝着茶。
“堂堂越陵山首徒,遇事只会畏缩不前吗?”孙焕尘讥讽道,“如今已经出了四条人命,所有人都等着看一个处置,诸位要如何自处?”
“处置?”怀钧看着他,“孙宗主是对真凶有眉目了,现在就谈处置?”
“若越陵山袖手旁观,就别怪孙某自行为宗门弟子讨个公道!”孙焕尘重重撂下茶杯,“臧长老、唐长老,若眼下有凶案冤情,而执律者无动于衷,那么受害之人应当如何?是否可以认为凶手与之暗通款曲?”
唐嶷笑了笑,说道:“孙宗主追凶心切,唐某自然知道,不过越陵山百年声誉在此,绝不会偏袒行凶之人,孙宗主如此急不可耐、咄咄逼人,倒是让人觉得心中发虚,故而要先声夺人呢?”
孙焕尘眼底闪过恼怒:“唐嶷,你什么意思?”
唐嶷仍旧是笑:“孙宗主以为呢?”
孙焕尘当然不敢真的动用强硬手腕,他这些年虽说和越陵山别扭不下,却也从未正面掉过脸。越陵山的实力与威望俱在此,比起孙氏剑宗,仙道还是更愿意相信前者。
“今夜我会带人在各处山道巡察,孙宗主若觉得惶恐不安,可以先行带门中弟子离去。”怀钧道,“晨起已经有几位掌门担忧自家弟子安危,来与我辞行过了,明哲保身乃人之常情,孙宗主不必觉得难以开口。”
孙焕尘明摆着不会与越陵山就此罢休,反倒硬板凳坐了下来,冷眼以待。
当晚怀钧彻夜未睡,带领数十名同门御剑巡山,林惟竹和苏获则兵分两路,各自巡视几座山峰。前半夜并无什么异状,怀钧与那些师弟师妹换了班次,自己坐在半山腰的小亭等其他人过来。
夜里的风有些凉,怀钧百无聊赖地抱着纯钧剑,听着周遭虫鸣,觉得身心都昏沉沉的。
身后树丛传来沙沙的响动,纯钧剑自行飞出剑鞘护主,直指那藏匿之人的脖子。
怀钧淡淡回头,却发现阴影中蹲着一个东西,模样似人非人,身形扭曲不堪,似乎正在盯着他看,口中发出“嗤嗤”的笑声。
这让他有些脊背生凉,这种看上去与人有几分肖似的东西,在各种鬼神志怪的传说中都是极其邪门之物,没有人知道它们因何而生,但只要被这种东西缠上,就很可能一辈子也难以脱身。
怀钧起身对着那东西,一时间四下的风声虫鸣也骤然消失不见,唯余纯钧剑的剑鸣声响彻夜色。
忽然间,他想起自己几年前跟着晏伽下山,也是在这样一个寂静无月的夜晚,他独自站在山路上等晏伽回来,看到不远处镇口牌坊的灯笼映照下,就站着这样一个瘦长扭曲的影子,直勾勾盯着他,两眼尽是眼白,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口中鲜红一片。
紧接着,那东西忽然俯身以四肢着地,以一种相当恐怖的姿势朝他飞快爬过来,一边这样“嗤嗤”地笑,声音如同垂垂老人,在寒夜中凄楚可怖。
那时怀钧并没有吓得转身就逃,而是直直望着这个东西,握紧了手中纯钧剑。
与此同时,秋水桐梨的剑鸣声自不远处传来,怀钧再定睛去看时,那个东西已经不见踪影了。
晏伽刚好回来,并不知道他方才遇见了什么,而怀钧虽然觉得此事诡异,却也没有向晏伽提起。
不过他再一次遇见这东西,已经比小时候镇定了不少。他伸手握住纯钧剑的剑柄,正欲一剑贯穿对面,就听到那老朽般的声音低低响起:“晏伽不回来……你就做不到了吗……”
“你说什么?”怀钧举起剑,“你认得我师父?”
黑影又继续说:“谁不认得……你师父是悯雷剑法的传人、越陵山百年来最年轻的掌门、青崖口一战力挽狂澜的天才……你不如他,要叫他失望了……”
纯钧剑光闪过,黑影的话被一劈两半,连同那破碎的身躯一起消散在了黑夜中。怀钧用袍角擦了擦剑身,发现上面竟然一丝血迹也没有,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先前回去换班的师弟师妹还没有回来,山路上也静得出奇,他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即御剑赶往拜月顶。
刚到了拜月顶上方,还没来得及落地,怀钧就听见一声响彻夜空的惨叫,如雷鸣般划过四周静默的山峰,极其骇人。
第五具尸首也出现了,就被丢在拜月顶的校场上,同样被吸干而死。
不过,这人死前似乎还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身后淋淋漓漓的鲜血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