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应是,起身退下。
随后苏嬷嬷绕过屏风,从内室出来,低声道:“要不要老奴再去问问梅心和玉枝,竹心向来做事周全,在她屋里什么都没搜到,不一定她和张秀才没有任何联系。”
“可现在查到的是,梅心和张秀才私下见过好几次。”太夫人捏捏眉心,叹道,“若张秀才家世清白,有真才实学,倒也和梅心相配。”
苏嬷嬷犹豫了下道:“秋闱的结果还没出来,咱们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太夫人睁开眼:“不着急,伯仁这孩子上至皇宫内院,下至青楼赌坊,哪里没去过,看人的眼光从未出过错,行事有些乖张肆意,可他有皇后娘娘保着,谁也动不了他。”
“太夫人的意思是,哪怕张秀才没能高中,通过他也能和鲁国公府邸搭上关系。”苏嬷嬷突然遗憾,“要是太夫人有个孙女就好,等张秀才高中,咱们也能光明正大的榜下捉婿,不至于提前押注,心里难安。”
说到这件事,太夫人的脸色冷下来:“那件事有进展了吗?”
苏嬷嬷正色道:“有,目前已经确定,国公爷再无生育能力。”
砰!
太夫人猛地将佛珠砸在小几上,力道之大,直接撞断了珠绳,数颗佛珠叮铃哐当滚落到地上。
“好个谢氏!当真是好胆量!”太夫人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来。
苏嬷嬷眸色沉沉,低声问:“年底国公爷便要回京,怕是圣上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明年的春闱,乃是重中之重,谢家女儿多,他们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咱们也要早做准备,方家已经有人盯上了张秀才。”
沉思半晌,太夫人平静道:“盯着梅心不止有谢二郎,还有梁沐平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精心教养的丫头,可不是给他去祸害的。”
“那老奴去准备了?”苏嬷嬷又问。
“去吧,事情先别告诉梅心,等荆州的消息送回来,我亲自和她说。”太夫人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她和祈儿,都太懂事,到底是有缘无分。
被禁足的竹心,当天夜里便搬去了西北角的小屋,寻常无人过来,只有玉枝送来衣食时,会提起松鹤堂的事。
“最近吴妈妈好忙呀,菊心姐姐都调去她身边帮忙,要是朱妈妈在就好了,菊心姐姐也能教教我规矩,不至于冲撞了主子,我还不知道。”
正坐在条案前的抄家规的竹心停笔,抬头问道:“有多忙?”
玉枝本来就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见竹心愿意和她说话了,忙不迭的回道:“忙得我都觉得菊心姐姐瘦了一圈。”
“竹心姐姐,你是不知道,朱妈妈去荣养了,你也被调走了,最近兰心姐姐还时不时被世子爷叫去,也只有梅心姐姐清闲些。
太夫人让她在屋里绣花样子,梅心姐姐的手艺是好,但哪有杜绣娘的好嘛!干嘛非要梅心姐姐亲自动手。”
竹心收回视线,静静地呆了好一会儿,耳边的玉枝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些零碎小事。
她却已经失神,看来太夫人是已经做好决定了。
“竹心姐姐,竹心姐姐!墨水掉下去了!”玉枝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
回神的竹心低头,看到笔尖墨汁半干,一团浓墨像砸开的雨花,晕染在抄写了一半的家规上。
墨迹已干,再也无法修补。
“看来又得熬夜重抄一份了。”竹心收心,开始认真抄写。
眼看着还有三天就要进入七月,天气热得竹心手握一会儿笔,便生出一掌心的汗来。
作为受罚禁足的奴婢,没去太夫人面前伺候,是分不到冰块的。
熬过酷暑,只能靠心静自然凉。
日头西移,窗外的蝉鸣吵得竹心的心静不下来,中午一道送来的瓜果还吊在屋后的井水里。
她干脆扔下笔,拿起蒲扇,去了屋后水井边乘凉。
没坐一会,背后突然响起南枝的尖叫:“竹心姐姐!你别想不开!”
竹心吓得手一抖,蒲扇掉进井里。
南枝立即飞奔过来,把竹心扑倒在地上。
知道她误会,竹心赶紧大声解释:“我在乘凉!乘凉!”
“真的吗?”南枝这才松手,红着眼坐起来,“真的只是来乘凉吗?”
整理好衣裳,竹心搬了两个小板凳来,重新去拿了把蒲扇,给两人扇风:“你看看你,过来就满头大汗,我去不了水帘房,太夫人的冰块又分不到我手里,可不得受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