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春看着他,压着心里的火,“跟大嫂说实话。明轩,你可以选择不开口,但是不要欺骗大嫂。无论是有苦衷、不得已、或者是为了大嫂好之类的理由大嫂统统都不接受,欺骗就是欺骗。大嫂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欺骗。”
“如果你欺骗大嫂,大嫂会很难过、很失望。”
梁明轩抿着唇,垂下眼眸,半响,轻轻说道:“是夫子......”
许知春没太听清,或者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梁明轩深深吸了口气,有点难堪又难过的开口慢慢告诉她:“大嫂,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许知春的脸色渐渐变了,变得异常难看!
她家小孩,竟受了如此天大的委屈!
什么狗屁夫子,枉为人师!
斯文败类,卑鄙小人。
许知春这才知道,自打今年过年后开始,不知怎的柳夫子便总说梁明轩聪明、学得快,没必要浪费那么多时间,便让他帮他家里做事。
他也算要脸,不敢让梁明轩外出干活儿,但渐渐的,家里的家务活儿几乎全都是梁明轩一个人包圆了。
劈柴、洗衣裳、打扫院子、煮猪食喂猪、喂鸡、打扫猪圈鸡舍,他们屋子后头就是菜园,梁明轩许多时候还得给他们挖地种菜。
菜园有一人多高的竹枝密密麻麻围着篱笆,从外边根本看不到里边,况且柳夫子家在村子一头,位置较偏,大家都知道他家办学堂,在教六个孩子念书呢,轻易也不敢过来打扰。
所以梁明轩整天干这么多活儿,也根本没有人发现。
至于学堂里的几个孩子,无论是威胁、利诱还是哄骗,必然都得了柳夫子的交代,没有往外说半个字。
念学堂的六个孩子,有两个是泉山村本村的,另外四个因为家在的远,每天中午都要带饭去,或是黑面馒头、或是加了菜和杂粮的白米或糙米饭团。
吃午饭的时候柳夫子的娘子会烧一锅热水,大家伙儿一人半碗热水就着干粮吃。
许知春心疼自家孩子,给他准备的都是蒸的软软大大的白面馒头或者花卷,以及两个水煮蛋。
生怕他不够吃,又想着其他孩子都是同学,能拉近拉近关系也挺好,每天还特意给他多带两个,让同学分一分尝几口。
没想到,这白面馒头压根就没进梁明轩的嘴里,全叫柳夫子的儿子、九岁的柳丰华抢了去了。
柳夫子两口子都装作不知道,抢了白面馒头,连一口黑面馒头、野菜糙米团子都不给他,梁明轩每天中午只能饿肚子。
许知春又愤怒又心痛,她心疼孩子,反而害了孩子。反而不如她没来的时候,孩子虽然吃的不好,多少能吃一口。
怪不得带了两天鸡蛋他便说什么也不肯带了,说是想回家再吃,在学堂里就他有鸡蛋别人没有不太好,她觉得有理,也就没再让他带了。
否则,自然也到不了他嘴里的。
“你这傻孩子,你怎么不告诉大嫂呀!”
许知春真是又心疼又气又窝火。
梁明轩低声道:“大嫂,他是我的夫子。”
许知春一怔,一下子没了言语。
满心只剩忿忿不平。
天地君亲师,天地与君不用说,亲占着血脉,天生的血缘关系,师紧随其后,可见分量之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这个时代不是一句表示谦虚敬意的口头禅,而是每一个读书人都必须身体力行终生的为人处世准则。
谁要是不敬老师,那就是欺师灭祖,科举之路也到头了。
还会被整个社会所唾弃。
换句话说,梁明轩根本不可能明着指责柳夫子的不是。
更别提他根本没有证据,就算有一点两点证据,柳夫子也可以全都推说不知道:他天天教导学生们上课,两耳不闻窗外事,他能知道什么呢?都是他娘子和儿子做的呗。
他娘子妇道人家不懂事、儿子还小也不懂事,谁能跟什么都不懂的妇人、小儿斤斤计较?
退一步说,梁明轩身为弟子,为夫子劳其力、做点儿活计,又有什么不应该呢?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许知春:“那你也应该跟大嫂说啊,咱们一起想办法,这样长久下去,怎么了得?”
梁明轩急忙解释:“不是的,我、我有打算的。这不是下个月就要考童生了吗?我想报名参加考试,我一定能考中,等我成了童生,不去那学堂了,他自然也做不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