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生寒,流云凄迷。
夜风呼啸着掠过茂密的枫林,树群惊颤发出海潮似的沙沙声。
一个失群孤雁般的身影正在层浪叠起的树梢间御风穿行,深秋的枫林红叶灼灼,浓郁夜色也难掩盖那胜似烈焰的猩红,宛若战火熊熊燃烧,令逃难者平添危机感。
冉彤一面用神识探路,一面警惕后方的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伴随着致命袭击。
她身上鲜红簇新的嫁衣沾染了多处污垢,但顾不上用净尘诀清理,一味飞向密林深处,汲汲惶惶的姿态让她仿佛一滴在血海浪尖跌宕的血珠子,稍有懈怠就将被吞没。
被连续追捕两天两夜,数次死里逃生,她已麻木得忘记恐惧,也曾想停下来做个了断,可是迷惑不甘总能打败自暴自弃,不停激发她的求生欲
。
这迷惑与不甘都源于过去的好福气。
原以为八年前父母双双暴亡就是她平坦人生上最大的坎,跌那一跤便将这辈子的苦都吃尽了,殊不知此番劫难才真正让她领教到“世事无常,一落千丈”。
她出生在枫林州一流的修真世家,得长辈娇宠,受亲友爱护,自幼与门当户对、才貌双全又情投意合的表哥订婚,若不出意外此刻二人本该在鸳鸯帐中赏花好月圆,万万没料到期盼中的盛大婚礼竟是恐怖祭台,要将她这个新娘子当做牺牲献祭,若非当时侥幸逃脱,她已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了。
片刻回忆勾起无限冤屈,疾风带走她眼角溢出的泪珠,却不能擦去她心头的恨。
真迟钝啊,事前明明有很多征兆向她示警的,最早可追溯至半月前。
那是赛神节前一天的下午,她还待在烈阳城的娘家。
云游在外的伯父派人送回一个名叫乔淡月的十三岁小姑娘,传话说他在庆隆州一处山村偶遇这凡人女孩,发现是修仙的好苗子,已收入门下,让家里人好生照料。
冉彤的大堂姐闭关未出,二堂姐在南面的州境戍边,伯母掌管门内事务,无暇旁顾,又不放心将乔淡月交付他人,便对冉彤说:“我们都老了,跟凡人有隔阂。家里数你年纪小,最讨小孩子喜欢,先把月儿领回去教她些入门的常识,你伯父要送你出嫁,至多再过五六日便回来了。”
修仙者寿元长,伯父伯母都两百多岁了,外表还像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两个堂姐年愈百岁,也都是妙龄女子模样,瞧着比刚满十八岁的冉彤大不了多少,相处中才能感受到他们的成熟老练。
父母过世后冉彤全靠伯父抚养,受溺爱的程度更胜从前,她将这一家视作亲骨肉敬爱,很乐意为伯母分忧,见那乔淡月温顺乖巧,秀美可爱,她一眼便喜欢上了,高高兴兴地带去闺房歇宿。
冉彤的闺房是一座房舍华丽,花木扶疏的精致庭院,院中栽植许多灵草奇卉,屋子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法宝法器,乔淡月哪见过这些,进门便忍不住左右张望。
冉彤怕她拘谨,大方道:“这里的东西一半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一半是长辈亲友赠送的,伯父收你做亲传弟子,你就是我的小师妹,我应当送你一份见面礼。你随便挑,看上哪样只管拿去。”
乔淡月婉拒几回,架不住好奇和冉彤的热情,目光在宝物间来回梭巡,最后落在东墙梳妆台旁一面椭圆铜镜上。那镜子高约二尺,色泽金黄,镜面莹亮透光,照得面前五尺范围亮堂堂的。
冉彤见乔淡月靠近镜子,连忙阻止,只慢了半拍,乔淡月已被铜镜发出的光芒摄住,惨叫着双手捂脸跌倒下去。
“云姑,莫要伤她!”
冉彤从随身携带的储物袋里抽出一块鲛绡罩住铜镜,扶起乔淡月。眨眼的功夫,女孩白嫩的小脸竟冒出密密麻麻的红疙瘩,五官跟着浮肿变形。
乔淡月又痛又痒,抓住冉彤袖子喊救命。
冉彤喂她吃下一粒丹药,再取来一瓶药膏为其擦拭,药到病除,乔淡月的脸旋即平复如初。
她心有余悸地望着那面铜镜说:“小师姐,我看那镜子里站着一个美女,她狠狠瞪我一眼,我脸上就像被无数钢针扎中一般疼。”
冉彤歉意道:“是我疏忽,事先没提醒你。那镜子是用数百年前一位女修士的血铸成的,久之生出镜灵,名叫‘云姑’。后来镜子被我娘炼化,命云姑监督我读书修行。她平日很忠厚勤谨,只性子小气了些,最嫉妒比她貌美的女子,见你生得这么好看,就起坏心要毁你的容。我回头一定重重处罚她,不过你以后也别再照那镜子了。”
乔淡月初涉修真界,眼界窄见识少,以